顾江海又道：“王爷既然来了，也留下用饭吧，不然传出去，只怕会让人误以为王爷夫妻不和。”
“王爷日理万机，哪有时间与我们家常便饭，爹爹还是莫要强求。”
泠萝怎么会不知道顾江海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想通过她膈应一下萧泓熙。
但她，凭什么让他如意？
“将军说得在理，倒是本王疏忽了。”萧泓熙却是点了点头，让泠萝有些意外。
陈氏动作快，很快安排好一桌像模像样的席面。
一顿饭众人心思各异，唯有泠萝吃得最坦然。
酒过三巡，顾江海终于忍不住，率先开口：“王爷，臣听说江南水患尚未找到合适的人前去治理。”
“将军有何高见？”
顾江海面上恭敬：“户部侍郎沈龙在治水上颇有心得，倒是不错的人选。”
“此事还需圣上裁决。”萧泓熙眼神幽暗几分。
能治水的人不止他顾江海的门生，顾江海不把沈龙留在军中而是塞去户部，手倒是伸的挺长。
“皇上定然会听王爷你的意见。”顾江海面色戚戚，“老臣戍守边关数十载，若是王爷觉得老臣有二心，那臣明日便交出虎符……”
泠萝看得兴起，就差拍手叫好了。
还一个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顾江海这权术之道玩的真是可以啊！
“将军劳苦功高，本王怎会不信任。只是此时兹事体大，本王实在是不能允诺。”
萧泓熙眼底闪过一抹杀意，面上却依旧平和，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没了方才的断然。
顾江海也见好就收，不再挑事，一顿饭吃的倒也算平静。
饭毕，顾江海让泠萝去书房等着。
“去书房给我娘供奉牌位？”泠萝揶揄。
顾江海吹胡子瞪眼：“谁给你的胆子顶撞父亲？”
萧泓熙见状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站到泠萝身后，给她撑腰的意思表达的不要太明显。
察觉到自己失言，顾江海缓和语气：“为父与你说些体己话，泠萝，自你长大，你我便没好好的说过话。”
“如今你嫁做人妇，你母亲在天上，应该也放心了。”
顾江海的话看似煽情，实则暗含威胁，泠萝看顾江海的眼神愈冷，却不得不妥协。
“我去去便回，王爷等我便是。”按住还想说话的萧泓熙，泠萝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能应对，也想看看顾江海到底还有什么花招。
书房，屋内燃着蜡烛，灯火通明。
泠萝好整以暇：“将军有话不妨直说，我还记着给母亲上香呢。”
上香两个字被咬得格外重，看向顾江海的眼神也带着戏谑。
她倒想看看，顾江海到底能不要脸到什么程度。
昨日她指着他的鼻子骂都没能把他骂醒，今天又在玩什么新花样。
顾江海却不理会她的审视，铁青着脸：“跪下！”
泠萝无动于衷：“为何要跪？”
“你！谁教你忤逆父亲的？”顾江海厉声呵斥，声音凌厉：“顾泠萝，你是真准备跟将军府作对？”
“我是王妃为尊；你多年待我不慈，我如何孝？君臣父子，你都不占理，你凭什么要我跪！”
顾江海早就习惯了顾泠萝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被一顶撞就恼羞成怒。
“好一张利嘴，从前竟然小瞧你了！你别后悔！”
顾江海眼神一凛，猛的逼近泠萝。
泠萝一时不察，胸口一个不起眼的穴道被点。
下一刻，万蚁噬心的剧痛便自胸口席卷全身，伴随而来的还有彻骨的寒意蔓延四肢百骸。
痛！
比她这一辈子受过的伤加起来还要痛百倍。
泠萝软倒在地，额头沁出汗珠，却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你，给我下毒！”
“没错，就是你婚前那日吃的汤圆。”
看到泠萝受折磨的样子，顾江海似是舒了口气。
泠萝怒目圆睁，思绪却开始飘远。
那是原身少有温暖的回忆，婚礼前夕自己的父亲亲自差人送来一碗可口的圆子，少有的温声与她说了许久的话。
直到她吃饱喝足，顾江海才离开的。
彼时顾泠萝怎么知道，他哄自己吃下的是无色无味的绝命毒药。
眼中沁出凉意，泠萝分不清是痛出的生理泪，还是顾泠萝在这世上残存的眷恋。
“为了达到目的，你竟然不惜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泠萝强忍痛意。
如果目光能杀人，此时顾江海已被千刀万剐。
“想要成大事就会有牺牲，”顾江海看着痛苦不堪的泠萝，“你若听话，我自会给你解药，不然，便只能自生自灭了。”
顾江海满脸势在必得，欣赏着泠萝的挣扎。
有摄政王撑腰又如何？
这秘药无人能解，顾泠萝这辈子逃不出自己的手掌！
“做梦！”声音弱如蚊蝇，却坚定。
蚀骨的痛意摧残着泠萝的理智，她再也说不出话，冷汗涔涔，饭前换的干净衣裳很快湿透。
神智逐渐消散，她这一生如走马灯般闪过，最后停在萧泓熙身上。
泠萝忍不住自嘲的想，若是自己被痛死了，萧泓熙会可惜少个盟友，还是害怕没人能给他解药？
毒发的剧痛非常人能忍，想不到这个不起眼的女儿竟然有这样坚韧的毅力。
顾江海喃喃：“有几分烈性。”
话中带着微不可察的欣慰，却也点到为止。
身体仿佛被车裂一般，泠萝躺在地上，意志涣散。
恍惚间，一颗药丸被塞进嘴里，求生的本能驱使泠萝咽了下去。
疼痛缓缓消散，泠萝力竭，强撑着站起来，就看到顾江海递给自己一个瓷瓶。
“将这药下在萧泓熙身上，我便给你解药，以后你还是我顾江海的好女儿。”
泠萝自信，天下没有她解不了的毒，但此时不宜与顾江海硬碰硬。
“若是失败被发现，你会救我吗？”泠萝目光冰冷。
回答她的是一室寂静，对上顾江海那毫无温度的眸子，泠萝瞬间就知道了答案。
“我答应你，但是我要拿回母亲留下的所有嫁妆。”泠萝收下药，恢复冷静自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