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风死后,老皇帝的身子骨也一天不如一天。
他熬了两年,终于死在一个寒冷的冬夜。
次月远煊登基,追封先帝为黍孖祖。
“要不是我哥下了死令不许他胡来,他早一刀抹在那老家伙脖子上了,哪还能忍两年这么久!对亲生儿子都能痛下毒手,‘竖子’这个封号对得起他!”
月桥跟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正坐在灵药谷后山新扎的秋千上,哄儿子认各种草药。
是的,我有一个儿子,如今已经两岁了。
鸾鸟不仅寡情,还心狠,送到嘴边的肉,岂有放过的道理。
“他们长得可真像。”
月桥弯腰逗他,“敦哥儿,姑姑教你耍鞭子好不好?”
儿子不大乐意,扭头往我怀里钻,留着口水念叨着“丸子”。
随我。
我很高兴,拍了拍他肉敦敦的小屁股,“好了,去和二丫姨玩儿吧。”
哒哒哒,肉敦儿跑远了。
直到那小小的影子消失在林荫后,月桥才收起满脸的姑母笑。
她忽然凑得很近。
“你知道远煊登基后的第一道密旨都写了什么吗?”
“没兴趣。”
月桥无视我的冷漠。
“他传令全国,寻一位爱看话本子的姑娘,那姑娘貌丰体圆,终日鸾形玉佩不离身。他还说,无论那姑娘是否嫁为人妇,只要她肯回来,他都会以皇后之礼待之,终生不弃!”
我狐疑地看着她,“既是密旨,你如何知晓?”
“我自有办法。哎,说真的,你不想给墩子找个后爹?”
我纠正他,“不是墩子,是敦哥儿。”
君子敦善。
随他。
月桥白我一眼,站起身,用她新学的凌波微步晃晃悠悠地朝谷外奔去。
水波微漾,送来她声声善意。
“你若有此心,我哥也一定会高兴的!”
我笑着看她左突右撞,将那枚已被握得温热的玉佩仔细收好。
躲在树后的儿子探出脑袋,我朝他招了招手。
“过来,娘带你吃丸子去!”
又过了两年,我下山采买,忽然听到一出戏文。
戏说先帝不仁,因国师“万世之君”的预言对两位皇子心生嫉恨,竟至给亲子下毒。又命灵药谷以人饲药,以求永寿。太子仁善,不忍药人为血所累,偷偷放活,以致先帝震怒,终下狠手。
这谣言传得沸沸扬扬,民间怖怨载道,万人上书请求皇帝彻查当年真相。
帝勉为应允。
“娘,什么是药人呀?”
敦哥儿窝在我怀里,眉宇间已然有了他父亲的影子。
我轻轻捏着他的肉脸,“药是药,人是人,怎可混为一谈。”
“可那戏里说的,就是我们灵药谷呀!”
“胡扯,娘在灵药谷待了一辈子,什么‘药人’‘树人’的,从未曾听说过。”
“可是……”
“好啦,东市新开了家飘香楼,狮子头乃城中一绝,想不想吃?”
“哇!想!”
我笑着拉起他的手,眼角有泪,随风而逝。
【正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