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又去县里补充了一些材料，辛苦了！”陈青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似乎是在衡量他的话。
“我好话说尽！材料来回跑！他就咬死规矩两个字！我看他根本不是讲规矩，就是存心刁难我们！故意给我们难堪！他……”吴文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也不管这是当初是自己在会上亲口认下的事。
“好了，吴主任，别激动。”陈青平静地打断他，语气依旧没有波澜。
手指的敲击骤然而停，“要不，这个事还是交给张海燕，她一个女人，脸皮厚点，就天天跑，总是能成功的！”
“不！陈书记，我没说办不下来。”吴文急了，“我现在就去，我就是守也要守到刘建明把字签了！”
吴文拿起材料，起身飞快地冲出办公室，下楼开着车又直奔市财政局支付中心。
然而，在路上接到周为民的电话，让他差点失控撞到前面的车尾。
“小吴，这个事你还是让陈青找人去办吧！”周为民有些无力地说道：“支付中心刘建明那边不好说话，正好最近有好几个会议，你先回来县委办，开发区就是个挂职，你的本职工作还是县委办副主任！”
吴文一脚刹车，头都差一点撞到前挡风玻璃上，汽车发出一声刺耳的急刹声不说，甚至抖了几下。
这是EBS在运动中极速启动带来的结果。
然而，周为民都把回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怎么办。
这件事，连周为民都放弃了，他不会以为自己像陈青说的天天泡在刘建明办公室就行的。
挫败的感觉，像皮鞭一样狠狠的抽在他身上，痛进了骨髓。
……
办公室里，陈青看着火急火燎又赶去支付中心的吴文，也感觉差不多了。
不能真的等到周为民打电话给自己，到时候就显得痕迹太重了。
他掏出手机，手指滑动屏幕，翻到了王莉的电话，发了一个消息，可以签字了！
没有任何多余的字，也没有写自己的名字。
不到半分钟，信息回了过来好，就一个字。
是个聪明的女人！
只是这个聪明的背后，恐怕还有值得深挖的信息和资料。
转身走到综合办办公室。
“张主任，给吴副主任打了个电话，市财政支付中心已经打电话来问，怎么还没有去签字，让他快一点！”
“好，我这就联系吴副主任！”张海燕点点头。
当着陈青的面就给吴文打了电话：“吴副主任，您今天去市财政支付中心了吗？那边都打电话来催赶紧去签字了。”
此刻吴文的车还停在路上，一脸的愤慨和无奈，听到张海燕的电话，一时间脑子完全没转过来。
“张海燕，你说什么？”
“市财政支付中心，让你赶紧拿着材料去签字！”张海燕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完后，才耐心的提醒道：“吴副主任，听清楚了吗？”
“啊！哦！听清楚了！”吴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语气非常的惊讶，“我已经在路上，很快就到了！”
挂断电话，张海燕看向陈青。
“没事了。”陈青笑了笑，“装修没什么需要忙的，就是办公家具、标识这些需要人去抓紧做，年前能完工最好，放假几天也能敞一敞，放完假就，你心心念念的新办公室就有了。”
“那副主任办公室，留一个还是两个？”
“两张桌子就行，反正也是个过渡，早晚还要要有我们自己的办公楼才行！”
说完，陈青就离开了综合办办公室。
他身后，综合办三个人似乎压抑许久的兴奋一下就爆发出来，“噢耶！”
陈青没有理睬他们，架构完善和人员安排，年后又是一道难题了。
吴文会不会继续留下，这要看周为民的意思。
但宋冬野、李梅的安排，他现在还在思考当中。
毕竟，当初是给过承诺的，但两个人显然只能上一个。
这还要多亏周为民给吴文开了个先例，挂职干部。
让开发区无形中增加了一个副主任的名额。
市财政支付中心的拨款流程终于走完，刘建明的签章完成。
吴文拿着那份盖着鲜红印章的批文回到管委会时，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反而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疲惫和审视。
他这一趟去支付中心，心情起起伏伏。
他是带着又会是一场硬仗，甚至做好了再次被刁难、补充材料的准备。
周书记的电话让他绝望，而张海燕催促的电话让他完全不知道怎么转变的。
刘建明主任见到他，脸上公式化的笑容总多了一丝堪称堪称和煦的笑容，甚至忘了昨天的公事公办的冷淡。
不单是亲自起身接过材料，还叮嘱以后材料准备如果不清楚，可以先来问他。
吴文只是默然的点头，回应，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建明一份材料一份材料的检查完，只是在签字盖章的间隙，刘建明状似无意地抬眼看了看他，语气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味：“吴主任，回去替我向陈青书记带个好，真没想到，陈书记年纪轻轻，能量却不小，办事……很有方法。”
吴文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刘建明这话听起来像是夸赞，但那眼神和语气，分明透着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敢接话。
刘建明也没再多说，只是利落地办完了所有手续。
此刻，他走进陈青办公室，将批文轻轻放在桌上，动作比往常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谨慎。
“陈书记，款子批下来了。”他声音平稳，目光却像细针一样在陈青脸上扫过，“支付中心的刘主任……这次很配合。”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随口补充，“他还特意让我给您带个好，说您……办事很有方法。”
陈青正低头看文件，闻言只抬了下眼皮，随手将批文拨到一边，仿佛那只是份无关紧要的通知，对刘建明的问好更是毫无反应：“辛苦了，让张主任抓紧对接，业主方收到钱，就尽快把钥匙拿到手，安排装修和采购。”
他的反应太过平淡，平淡得让吴文心里那点疑虑和打探瞬间落空，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吴文身为县委书记秘书，对陈青的了解也不少。
然而，这些信息展露的都不是很清楚。
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虽然进了市委综合办，一路破格，但很快就来了县公安局任副局长，更是风生水起，连续破了多起大案。
转而让人不理解的就被提名，经市委常委会决定，出任了开发区负责人，身兼三职。
这带有传奇一般色彩的仕途，尽管都是在基础层面，然而不可否认他的崛起太快。
而刘建明所谓的办事很有方法，说得自白点就是颇有手段。
能让市财政局支付中心的主任说出这句话，陈青远不是看到的那么简单。
可，背景又简单到一目了然。
吴文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没忍住，似不经意地追加了一句：“刘主任还特意问了句，这笔借款的账目，是挂在安平县开发区，还是……未来可能的临州市安平开发区名下？”
陈青这才放下笔，身体向后靠进椅背，目光平静地看向吴文：“支付中心什么时候还管起核算单位设置了？按合同约定走就是了，这事该他们操心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真的只是在讨论一个流程问题。
吴文被这轻飘飘的反问噎了一下，准备好的话全都堵在喉咙里。
他勉强笑了笑：“我也是这么回复刘主任的，只是觉得……他问得有点奇怪。”
“新官上任，问题多，不明白之前领导的指示也是正常的。”
陈青重新拿起笔，显然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快去落实吧，时间紧。”
吴文点点头，退了出去。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
陈青的反应无懈可击，甚至显得对此毫不在意。
可越是这样，吴文越是觉得，刘建明前后态度的急剧转变和那暧昧的问好，背后绝没那么简单。
这个陈青，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想要给周为民书记汇报，可到底该怎么汇报？
连周书记都放弃了，陈青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自己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到接到张海燕的电话，前后超不过十分钟。
想了想，走到综合办办公室，把陈青的指示告诉了张海燕，又推说县委办有事，他先回县委办去了。
他是挂职，不是全职，张海燕也打不了他的考勤，只是记下就行了。
几乎在吴文奔赴县委办公楼的同一时间，市财政支付中心主任刘建明，刚来到市长周浩的办公桌前汇报工作。
“……安平开发区的那笔租赁场地款，已经按程序拨付了。”刘建明措辞小心，“关于这笔借款的核算单位，下面的人有些拿不准，您看是计入安平县开发区的账，还是单独立项，为将来可能的市直属临州安平开发区做准备？”
周浩正在批阅文件，头也没抬：“程序没问题就按程序办，现在是什么单位就按照现在的实际情况，这只是借款，充其量算是市里的一个支持，这种核算细节也需要我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