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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治国的目光在“机密”二字上略作停留,并未翻阅内容,直接道:“不必念文件,简明扼要,说清楚杯盏的来龙去脉,排除陈青同志的嫌疑即可!”
“是,朱书记!”
秦昊声音平静的开始了汇报。
“朱书记,周市长,各位领导,举报信中提及的所谓涉案文物,实际就是一个清代的杯盏!”
一边说,秦昊再次拿出了几张照片,“这是实物照片,在执行正常公务期间,偶然在一个合法经营的古玩摊位上,以三万元人民币的价格购得!”
“这里有经过核实可信的古玩摊主的原始交易记录,陈青同志的转账凭证照片,以及我局因办案需要,向其开具的正式物品借用收据照片,所有流程清晰可查,完全合法合规!”
他顿了顿,继续道:“鉴于案情特殊,为避免打草惊蛇,我们暂未启动官方文物鉴定程序!”
“但根据初步研判和市场比对,其实际价值预估在三千万元人民币左右!”
“目前,此物已作为关键饵料,通过特殊渠道,安全放置于安平县一家名为孤珍奇物的古董店内!”
“事前我已向高德松局长做了详细备案汇报,行动代号净瓶!”
“净瓶行动?”
朱治国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微微前倾,显然对这个代号和行动本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是!”
秦昊点头确认,“我局通过长期监控研判,发现在从安平县到临川市乃至汉东省,存在有一个组织严密,手法极其隐蔽的地下文物交易黑网,该网络反侦察意识极强,常规手段难以突破,始终未能获取其核心架构的确凿线索!”
说到这里,秦昊顿了一顿,话锋一转,“陈青同志无意间购得此价值连城的杯盏,恰恰与我局之前的战略研判高度契合!唯有抛出足以令核心目标无法抗拒的重饵,才能迫使其动用最隐秘的渠道进行鉴定或出货,从而暴露其交易链条与核心节点,因此,净瓶行动才正式启动!”
秦昊抬起头,目光坦荡地迎向在场所有领导:“目前,杯盏已成功布设到位,静待目标嫌疑人上钩,一旦目标有所动作,行动将立即转入收网阶段!”
朱治国听完秦昊的汇报,沉吟了一会儿,手指停止了叩击,锐利的目光锁定秦昊问道:“这么说,陈青同志的嫌疑可以完全排除了,但根据你的描述,是不是举报陈青同志的举报人,与你们净瓶行动锁定的目标高度相关?”
“是的,朱书记!”
秦昊非常肯定的回答,“可以确定的是,关于杯盏,知晓的人范围有限,基本可以锁定目标是恶意举报的源头,正是企图混淆视听,打击报复的嫌疑人!县公安局副局长,王柏川!”
“什么?!”
欧阳存失声惊呼之后,马上知道自己这个举动有些冒失了,赶紧又坐了下来。
严谨的目光扫向欧阳存,质问道:“怎么?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欧阳存抹了一把汗水,“严书记,王柏川喜欢古玩,这个事不是秘密,只是,确实没想到……竟牵扯如此之深!怪不得举报信投递点附近的监控,拍不到举报人的有效特征!”
严谨从欧阳存的脸上收回目光,看向秦昊,“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秦昊看向顶头上司市局局长高德松。
高德松犹豫了一下,接过话头,说道:“根据市局技术部门的监控,发现安平县公安局治安大队民警张强,曾违规,隐秘地调取过陈青同志特定时间段的出行轨迹监控录像!”
“虽然手法隐蔽,但仍被我们的反追踪系统捕捉到痕迹!”
“更值得注意的是,初步迹象显示,此事的背后,可能还牵涉到市里某些官员和企业的影子!”
“因此,市局目前的策略是,放长线,钓大鱼,争取连根拔起!”
朱治国看了张建国一眼,“建国书记,纪委有什么意见?”
张建国思索片刻,回应道:“既然针对陈青同志的指控已逐一排除,我个人认为,其任职公示可按期进行,只是……”
他看向高德松,“这是否会对净瓶行动的深入展开造成干扰?”
朱治国目光落在高德松身上,“市公安局的意见呢?”
高德松沉默了几秒钟,谨慎地组织语言:“按期公示,固然能体现市委对陈青同志的信任和对开发区工作的重视!”
“但此举极可能惊动王柏川及其背后网络,迫使其采取极端措施自保或毁灭证据!”
“虽然或许能从他身上挖出些线索,但整个深埋的暗网恐难一网打尽,秦昊同志和安平县局多年布局的心血也可能付诸东流!”
他顿了顿,展现出高度的组织纪律性,“当然,公安机关坚决服从市委的最终决策,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将全力确保开发区工作不受影响!”
朱治国最后看向周浩:“老周,你的看法?”
周浩听完整个汇报,心中对陈青的清白和能力已无疑虑。
他略作思忖,提出了折中方案:“陈青同志的能力毋庸置疑,早日上任对开发区有利,但净瓶行动同样关乎打击重大犯罪!”
“既然安平县班子已按既定程序在推进工作,不妨让陈青同志稍晚几天到任,给公安局留出关键的收网窗口期?这既不影响大局,又能最大限度保全行动成果!”
“好!”
朱治国一锤定音,展现出市委书记的决断力,“市公安局集中力量,加速侦办净瓶案!技术细节和行动节奏由你们内部协调把握,我给你们!”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高德松和秦昊,“两周时间!务必取得决定性突破,将此案做个阶段性了结!有没有问题?”
高德松立刻看向秦昊,行动的具体指挥和进展,秦昊最有发言权。
秦昊感受到所有目光的压力,内心深知两周时间极其紧迫,但面对市委的最高指令,他挺直腰板,目光坚毅:“请朱书记放心!在市局的领导下,专案组将不惜一切代价,全力以赴,争取提前完成收网任务!”
市公安局的汇报与决策在高层紧张进行的同时,刚办完工作交接的陈青,已悄然离开了县公安局。
回家之前,按照秦昊的指示,先到银行柜台取了四万元的现金带在身上。
回到家中,准备趁这个难得的时间回去看看父母,把行程告诉赵心美之后,就脱下警服,开始收拾几件简单的便装。
赵心美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他利落的动作,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小陈……你是不是还在生甜甜的气?要搬出去住?”
她眼里满是担忧和自责。
陈青停下动作,从敞开的衣柜门后转过身,目光温和又坦诚:“赵姐,你想多了,我这几天正好有空档的时间,很久没回去看看爸妈了,和甜甜没关系!”
然而,陈青的解释并未让赵心美释然。
她反而更确信这是陈青在顾全她们母女的颜面,找了个体面的理由。
她咬了咬唇,声音有些发颤:“要是……要是你觉得我们住这儿不合适了……我和甜甜……我们搬出去……”
“赵姐!”
陈青立刻打断她,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一丝无奈。
“我说话直,有一说一,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走到赵心美面前,目光认真地看着她。
“甜甜明年就高考了,这是关键时候,绝不能让她分心!你难道希望她……再重复你过去的路吗?”
“过去的路……”
这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赵心美心坎上。
一直强忍的情绪瞬间决堤,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被丈夫当作货物般卖给王有才,带着女儿仓惶逃离那个吃人的大山,没有法律保障的屈辱……瞬间涌上心头。
陈青见她落泪,心中轻叹,本想上前安慰几句。
却不料情绪崩溃的赵心美,下意识地寻求依靠,竟一头扑进了他怀里,压抑的抽泣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陈青身体微微一僵。
短暂的迟疑后,他抬起手,在她因哭泣而微微耸动的肩背上,生疏却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拍了两下。
随即,他还是坚定地,带着分寸地将她轻轻推开。
“赵姐,”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一辈子还长,别因为一时想岔了,耽误了孩子以后的路!”
“小陈……谢谢……对不起……”赵心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用手背擦去眼泪,脸上泛起窘迫的红晕。
她绕过陈青,几乎是抢着去帮他整理背包里的衣物,借此掩饰慌乱。
“去看父母……记得带点他们喜欢的东西,不是钱的事,是心意!”
她一边叠衣服一边低声说,“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