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回到开发区上班。
施工现场的负责人回来禀报说,工地已经陆续的开始准备放假。
DJ集团有意请管委会聚餐。
陈青当然明白DJ集团算是答谢团拜年会的事,很可能科信电子的人也会到场。
恰逢县里和市里领导更换,于情于理自己也要安抚一下。
毕竟,未来两三年大家还要一起把安平开发区做大,真正的成为智能无人机领域的核心区域。
“给他们回话,什么时间他们安排,我们尽量配合。”说完之后,他又补充道:“他们请客,我们出酒,就这么给回复。”
“好的,书记,米雪小姐似乎职务有变动,但具体的我们还不知道,就是听他们公司的人在说,年后会提升,但具体的还不清楚。”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于珊打来的电话。
陈青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办公室里一个人不剩,他才接起了电话,“于姐。”
“我还以为你在忙呢!”电话里于珊的声音疲惫的感觉。
“刚才就是在说点事,现在没事了,你有事?”
“周浩市长因病需要休养,温凝安同志已正式代理市长职务。”
“文件我看到了!”陈青说道,手指从桌面上的文件里抽出市政府下发的通知。
“另外,市里可能比预期更早启动对开发区直管模式的评估调研。”
“是市政府的意思还是市委常委会的意思?”
“常委会上温凝安市长提出来的。”
“哦!倒是有些意外。”陈青眉梢轻轻一扬,刚接管还是代市长,就要搞这么大的动作,这个春节看样子是真不好过了。
“主要是朱书记说了监督联络组撤消的事。”于珊再次说出了一个让陈青意外的事,但随即马上就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是你提的?”
电话里于珊没有否认,而是加重了语气,“温市长对你在年会上的表现印象颇深,提及你临变不惊,很有静气。”
陈青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谢谢于姐,这个事你最好还是别插手,安稳地度过交接期,记住,听到任何消息都不要动,你现在也是关键时期。”
“那你多注意,”于珊迟疑了一会儿,“春节你有什么打算?”
“看这样子没办法好好休息了。”陈青说道,“替我给张伯伯问好,过年这段时间我就不去拜访了。”
和于珊通完电话的陈青,把温凝安的任职通知放下,把抽屉里开发区明年的发展规划草案又拿了出来,交不交暂时还无法确定。
就看温凝安对他用的静气这个词,是用什么来匹配的。
原本他以为春节前,温亚楠会找机会再和自己一起吃个饭,温凝安可能也借此和自己私下会面或者是通过温亚楠考察一下自己。
现在看来,应该是没这个机会了。
直接正面与温凝安的见面,他反而有些期待了。
沉思良久,他最终还是将草案又锁进了抽屉深处。
“静观其变,稳字当头。”他低声自语,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还有残留雪花的街景。
临州的这个冬天,格外寒冷,但也预示着,冻土之下,或有新芽正在孕育。
而他要做的,就是确保自己能到冰雪消融的那一刻,还占据最有利的位置。
2016年2月3日,离春节放假只剩四天。
晚上,是DJ集团和科信电子的几位负责人做东,宴请开发区管委会的负责人。
陈青让张海燕通知南醇酒业的池莲送些酒过来,费用仍走团拜年会的账。
没多久,池莲就赶到了。
小姑娘独自一个人抱着沉重的酒箱,略显吃力地上下楼梯。
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黏在颊边,但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
每逢与人擦肩,她总会下意识地侧身避让,姿态放得很低。
陈青看在眼里,没说话。
他原本没打算让她留下,这种场合,一个销售经理在场略显突兀。
在某些人眼里,这种留人更多的是不怀好意。
但这姑娘身上有股劲儿,肯吃苦,懂分寸,倒是让他改变了主意。
张海燕将陈青的意思转达给池莲时,她明显又愣了一下,眼里掠过一丝难以置信。
上次陈青给的电话,她硬着头皮打了过去。
柯洁那边原本年货早已备齐,但听说是陈青介绍的,很给面子地额外订了一百件高端款白酒。
那份知遇之情,她一直记着。
她很快镇定下来,没有多余的话,只郑重地点头:“谢谢陈书记,谢谢张主任,我一定做好服务。”
晚宴算是年底一场纯粹维系关系的便宴,氛围比正式场合轻松不少。
因为临时增加一个人,原本应该挪动一下座位的。
但池莲很懂事的就在传菜的位置自己搬了张椅子坐下,姿态不只是很低,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加入,让酒局的中心转向她
席间,池莲的表现堪称典范。
她安静地待在自己的位置,只在需要添酒时才上前,动作轻缓利落,绝不打扰桌上的谈话。
即便陈青向众人介绍她是团拜年会酒水供应商的经理,她也只是拿着酒瓶,微微躬身致意,没有顺势掏出名片四处散发,更没有借机攀谈一句。
陈青之后便不再特意关注她,仿佛她只是餐厅一个熟稔的服务人员。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
池莲的存在没有引起任何不适,反而因其周到低调的服务,让这场聚会更显顺畅。
宴席散场,众人寒暄着离去。
陈青从餐厅包房出来,池莲一直小心地落后几步伴在一旁。
一直到陈青坐上车,才在他车门外站定,深深地鞠了一躬:“陈书记,谢谢您!”
陈青摆摆手,关上车门:“举手之劳,要过年了,提前祝你春节愉快。”
“您也是,春节快乐!”池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站在原地,目送车子驶远。
连续几天应酬,加上今晚的酒,陈青确实感到了疲惫。
回到家,客厅的灯亮着,培训学校已放假,赵甜甜没有去学校,所以,赵家母女都在。
客厅的餐桌上放着一盏暖黄的台灯,赵甜甜正认真地看书,听见动静抬起头。
赵心美也从里屋走了出来。
“回来了?”赵心美轻声问,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眼里的关切中带着一丝警惕。
陈青的酒醉让她想起了前夫酒醉之后的暴行,本能的有些退后了两步。
“嗯。”陈青应了一声,嗓音带着倦意,“有点累,我先歇了。”
他没有去注意赵心美的小心,也没多说什么,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连灯都没开,和衣倒在了床上,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睡,规律的鼾声很快从门缝里传出来。
赵甜甜放下书,蹑手蹑脚地走到陈青卧室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瞧,又扭头压低声音对母亲说:“妈,陈叔叔就这么睡了?好像很累的样子。”
赵心美皱了皱眉,轻轻把女儿拉回来:“别吵着陈叔叔,回屋看你书去。”
赵甜甜撇撇嘴,抱起自己的课本回了房间。
赵心美站在客厅犹豫了片刻,转身走进厨房,调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她端着杯子,轻轻推开陈青的房门。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能看到陈青连鞋子都没脱,被子也胡乱卷在一旁,就那么蜷着睡着了。
平日里沉稳干练的一个人,此刻看上去竟有些难得的脆弱。
赵心美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们母女俩受陈青照顾太多,却除了做点家常饭、洗洗衣服,几乎无力回报什么。
这种无力感,时常让她心头沉甸甸的。
她放下蜂蜜水,动作极轻地帮陈青脱掉外套和鞋子,又拉过被子仔细替他盖好。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才伸手关掉了床头灯,准备离开。
一转身,却看见女儿赵甜甜不知何时又溜了出来,正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屋里。
赵心美心里一惊,连忙快步过去,轻轻带上门,将女儿拉到客厅。
“你这孩子,怎么又出来了?”她压低声音,带着些许责备。
赵甜甜却仰起脸,小声嘟囔:“妈,陈叔叔人这么好,怎么就没人好好照顾他呢?看着他这样,心里怪不好受的。”
赵心美被女儿的话戳中心事,怔了一下,随即轻轻推了推女儿的背:“别瞎说八道,陈叔叔是干大事的人,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别辜负他对你的期望,就是最好的报答了,快回去看书。”
赵甜甜被母亲推着往回走,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这才不情不愿地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