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的温度似乎越来越高，睁眼看了看显示，依然还是20度，并没有自动调温。
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点上，狠狠吸了一口，烟雾呛入肺管，引发一连串低咳。
不能再拖了，这个事办砸了，他铁定是要被赶出开发区管委会的。
就连陈河乡也回不去了。
他掐灭刚抽两口的烟，站起身，硬着头皮走向综合办主任张海燕的办公室。
张海燕正对着电脑核对什么表格，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的同时，还在和文员安排着什么事务。
看见魏国明进来，她停下动作，站起身，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魏主任，您找我？”
“那个，你们出去一下，我和张主任有几句话要谈。”
魏国明点点头，对着办公室的文员吩咐道。
文员们全都把眼光投向张海燕，见她点头，这才一个个拿着文件当借口离开。
办公室就剩下魏国明和张海燕。
魏国明的语气马上就变了。
“海燕啊！”
他学着陈青对张海燕的称呼，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些，手指在桌面上点了一下，“那个，团拜年会的名单，你这边......进展怎么样？”
张海燕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但脸上笑容不变：“魏主任，流程和初版名单我早就给您了呀！后续的确认工作，一直是您在跟进，是有什么变化吗？”
“那倒没有！”
魏国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就是想确认一下。”
“魏主任，如果有变化的话，您尽管说，我这边会根据变化，做好后勤保障和现场的布置。”
说完，张海燕还从旁边赶紧拿过笔记本翻开，准备记录。
她的话给足了魏国明面子，还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
魏国明喉咙发干，感觉脸上伪装的笑容都有点挂不住了。
“不用，其实吧，市里几个关键部门，是不是对咱们开发区有意见，电话打过去，总是推脱。”
“是吗？”
张海燕装出一副很惊疑的样子，“公事上应该不至于吧！陈书记的为人大家都清楚，也不至于私下得罪谁了。”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魏国明干脆把话说明了，“海燕主任，你在管委会的时间比较长，又是总后勤服务，要不你跟市里这些部门打个电话，女同志有时候工作方便一些。”
他说的有些艰难，这近乎于是承认自己搞不定了。
张海燕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魏国明撑了这么久。
如果不是陈青告诉她，不用担心，她都会主动联络了。
魏国明在乡镇上处理工作是不是卓有成效不清楚，但在处理和上级机关、特别是市一级的时候，明显他那套工作方式和思维习惯就有些玩不转了。
这不是能力问题，是平台和阅历的差异。
要知道，陈青书记原来是市委办，后来又是县公安局副局长，而最初的十余人包括监督联络组的人，大部分都来自市直机关或者相关的部门，就算自身职务略有些欠缺，但在联系工作的时候，总是有自己的便利之处。
她沉吟了一下，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大包大揽：“魏主任，您客气了，这样吧，您把目前还有那些还没有确认要来的部门和领导名单给我一份，我试着再问问，电话沟通有时候可能效率和效果差点，不行，我带着办公室的人亲自再去一趟，当面落实！”
魏国明心头松了一口气，这工作原本就是综合办在处理，现在又交回去，着实自己的脸上无光，但事情没有办砸才会是最好的结果。
“好，我说，你记一下！”
魏国明一边说，张海燕一边记，等他说完，张海燕似乎有些为难了，长长的一大串，进度实在是慢得可怜。
魏国明本以为到此自己就算交办出去了，刚想转身回自己办公室。
“魏主任。”
张海燕叫住他，委婉地提醒了一句，“这个名单有点多，现在时间所剩不多了，您看，要不您辛苦一下，县里的几个单位，找找县委办或者高县长那边去汇报一下进展，听听领导的指示，毕竟，团拜年会还是以县里的名义发的邀请函。”
她这话点得很透了！你要是搞不定市里的部门，县里总该搞定吧！
而且，团拜年会是安平县的名义发的邀请函，不该去请示一下县里的意见吗！
魏国明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对，对，对！你看我，习惯性了亲力亲为，我这就去县政府一趟，回头你这边有消息及时通知我。”
他像是个无头苍蝇终于找到了出口一样，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综合办。
一开始，他就忘记了这一茬，把开发区置于了独立的身份，根本就没想到这方面来。
要是有堂兄高县长帮忙，自己也不至于瞎忙这么久！
张海燕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重新坐回电脑前。
根本没有再打什么电话，也没准备带着人去当面落实。
而是打开电脑里的一个文件夹，【临州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安平）团拜年会安排】，认真地核对起了魏国明所提供的单位和名单，与上面所记载的差异。
回到办公室的魏国明先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再拿起电话，先打给县委办公室主任赵旭。
电话接通，寒暄两句后，魏国明切入正题：“赵主任，打扰了，是关于我们开发区年底团拜年会的事，想跟您再确认一下周书记和其他几位常委领导的行程和时间安排……”
赵旭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热情，但内容却依然是太极：“国明主任啊，这事我记得之前你们报过方案，周书记的行程还没最终定，年底了，各种会议、慰问活动太多，这样，你们先把流程和你们开发区这边的安排做实，领导这边有时间一定优先安排，放心，周书记对开发区的工作是很重视的。”
又是一番车轱辘话。
魏国明忍着焦躁，又试探着问：“那……周书记这边，如果出席，大概讲话时长……我们这边好安排……”
“哎呦，这个更不好说了，领导讲话都是即兴发挥，看现场气氛，你们按十分钟左右准备吧，有备无患嘛。”
挂了电话，魏国明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
不能再等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揣上手机和笔记本，开车直奔县政府大楼。
他得直接去找高长河。
到了县长办公室外间，秘书见他来了，倒是没阻拦，通报了一声后便让他进去了。
高长河正在批阅文件，见他进来，抬了抬眼皮：“国明？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开发区那边不忙？”
“县长。”
魏国明咽了口唾沫，脸上挤出笑容，带着明显的为难，“就是……就是为了开发区团拜年会的事，来跟您汇报一下，也……也想请您给拿个主意。”
“哦？年会的事还没敲定？”
高长河放下笔，身体向后靠了靠，手指交叉放在桌上，“陈青不是全权交给你负责了吗？遇到什么困难了？”
魏国明连忙把情况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市里相关部门如何推诿扯皮，电话打不通、函件石沉大海，虽然态度好但也没个准信。
他语气里不免带上了几分在乡镇工作时面对困难的那种抱怨和委屈。
“堂兄，不是我抱怨，这市里的衙门是真难进啊！我这几天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愣是没办成什么事，这名单定不下来，后续的座位、流程、接待全都没法安排！到时候年会要是出纰漏，丢的可是咱们安平县的脸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