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逼迫林坤表态的目的，就是要祛除对方对来的市领导身份质疑。
如果真的通过官方渠道，两边的沟通确定，就不可能一天内完成，更别说明天能赶到了。
除非以私人身份前来，这样一来，临川的诚意就要打上折扣了。
林坤能自己解除这些问题，时间就不是问题了。
挂断了林坤电话之后，陈青立即就拨打了临川市市长办公室的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的却不是周浩沉稳的声音，而是他秘书的声音。
确认了陈青的身份之后，秘书焦虑的说道：“陈书记，周市长正在参加省防指紧急视频会议！气象台下午刚发布红色预警，今年西伯利亚的冷空气遭遇超强季候风向，路径突变，极有可能明天进入汉东省！省里要求各地市主官必须坐镇指挥，严阵以待！周市长让我转告您，DJ的事，全权委托管常务副市长管涂代表市委市政府。”
秘书把管涂的电话告诉了陈青，马上就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陈青的心猛地一沉。
常务副市长的职务也不低，也是超高规格了，可这与自己的预期还是有些差异。
不过，好在不是普通的副市长，要说做决定，常务副市长也应该可以代表了。
他立刻拨通了管涂的办公室电话，准备详细地汇报一下，再请他能尽快赶过来。
就算当晚的航班来不及，明天一早的也行。
谁知道刚说了几句，管涂就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带着一丝烦躁和不屑。
“不就是签合同走个过场吗？”
陈青顿时有些哑语，顿了一顿，还是耐心的解释道：“管副市长，主要是DJ的总裁周韬肯定还会有一些我们之前和他们集团副总商谈内容之外的要求，还希望您屈尊多问问市委市政府的最终底限。”
“行了行了！知道了！”
管涂再次打断陈青的话。
“你们去就没有谈妥吗？市领导出面就那么简单吗？”
陈青握着电话的手指微微发抖，还是极力克制。
于珊站在他身旁，将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伸手在陈青弯曲的胳膊上轻轻的压了一下，陈青转头长吐了一口气，陪着笑说道：“管副市长，辛苦您了，主要是我身份不够，要不然，也不会麻烦您前来，多谢对开发区工作的支持，谢谢了！”
“好了！”
或许是陈青的低声下气让管涂的气消了一些。
“什么时候？”
“您要是能抽出时间，我马上给您订机票，晚上到深市，好好休整一晚，明天就不用那么辛苦。”
“明天？你们真是不把领导的工作当回事。”
管涂似乎憋了一肚子的火。
“这种擦屁股的活儿就想到我了！行了，我还需要你来安排，等会儿有人通知你！”
说完，管涂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听到电话里传来嘟嘟的盲音，陈青的后牙槽都咬得出了声音。
深市的霓虹透过窗户映在他脸上，也映不出半分暖意，只有压抑的怒气和深深的无力感！管涂的态度，比深市骤然降温的夜晚还要刺骨。
站在一旁的于珊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
她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
她无法去熄灭陈青现在火山濒临爆发的怒火，好在伯伯张建国两小时前已经把她所需的基础资料发了一些过来。
知道这就是临川为什么投资履约率低的其中一环。
“陈青，别为这种官僚动气。”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稳定，带着一种能让人冷静下来的力量。
“深呼吸，不值得。”
感受到手臂上微凉而坚定的触感，陈青猛地一颤，积攒的怒火像被刺破的气球，缓缓泄去。
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眼中虽然还有愤怒残留的余烬，但胸腔里的滞闷感已经稍稍缓解。
于珊轻声道：“交给我来处理，别忘了，综合处就是处理这种上下协调、左右衔接的擦屁股事的。”
她刻意用了管涂那侮辱性的字眼，但语带讽刺，反而显得更有力量。
“他管涂可以推诿，可以摆官腔，但我们开发区等不起，DJ的窗口期更不会等。”
话音未落，她已经拿出自己的手机，动作利落得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她没有直接找任何领导告状，也没有试图再去低三下四恳求管涂！她知道，对待这种官僚，直接且高效的行动才是唯一解。
她迅速拿起手机，拨打出了一个号码。
“喂，小李？我是市委综合处于珊。”
于珊的声音瞬间切换成公事公办的沉静模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上位者威严，却又滴水不漏。
“紧急情况，需要确认管副市长的确切行程，市长办公室那边刚告知，管副市长应开发区要求，需要紧急前往深市对接DJ集团投资签约事宜，马上确认：管副市长出发深市的航班号、预计落地时间，以及随行人员数量、职位，这件事，朱书记和周市长都高度重视，要求无缝衔接，对，非常紧急。”
她特意强调了市委书记、市长高度重视和无缝衔接这几个词，既施加了压力，又给足了对方落实的理由。
“有消息马上给我回复，管副市长出发前我要知道所有的行程安排。”
电话那头的小李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层级的口吻指令弄得一凛，连声应好，立刻行动。
于珊挂断电话，沉声说道：“吴青！”
吴青立即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紧张：“于处，我在。”
“吴青，现在需要动用到你的资源了。”
于珊盯着吴青，语速很快，意有所指却又不点破。
“管副市长马上要来深市，我们要确保他落地后的用车和后续行程便利，你同学在深市门路吧？立刻联系！务必保证今晚接机和明天全天候的用车，安排两辆有深市通行便利、七座以上的商务车，全程服务管副市长和陈书记在深市的公干行程。”
“明白！”
吴青没有任何迟疑，立刻点头，他掏出手机，走出房间开始紧急联络。
半小时后，于珊手机响起，传来了小李清晰而快速的回复：“于处，确认了！管副市长定了今晚最近一班飞深市的航班，南航CZxxxx，预计起飞时间xx:xx，落地深市机场时间大概凌晨1点28分，他的随行秘书是市府综合科杨承志、接待办科员赵嵩，联系方式我马上短信发给您。”
“好的，收到，辛苦了小李。”
于珊语气平和，却透着一股掌控局面的强大气场。
她挂断电话，立即将收到的航班信息和杨秘书的电话转发给了陈青和吴青。
“陈青，管副市长预计凌晨1点28分抵达，虽然时间很晚，但他抵达后，你这个开发区负责人必须亲自去机场迎一下。”
于珊对陈青说道。
“姿态要做足，避免明天的会见出现意外，我现在就去订酒店，稍后发到你手机上。”
“周波儿，你要全程陪着陈书记，确保陈书记保持良好状态。”
“好的，于处，您放心！”
周波儿应道。
陈青看到了身为综合处处长的能力，处理这种临时突发状况的沉稳，也乐得轻松一点。
“看来。”
于珊看到陈青已经坐下，脸色回恢复了平静，说道：“我建议，明天的会谈还是放到下午合适，节奏和时间到时候随机应变，尽量把重要的事项让两位确定，细节下来再磋商。”
陈青点点头。
“好，没问题，从现在开始，你还是于处，我们都听你安排，包括明天的会晤，我只是打前站的！”
……
深市安机场，凌晨的喧嚣被一种疲惫的粘稠感包裹。
引擎的轰鸣划破夜空，巨大的钢铁飞鸟缓缓滑入泊位。
航站楼明亮的灯光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奔流不息，然而陈青和周波儿像两尊沉默的礁石，立在接机口的通道旁。
“来了。”
周波儿低声道，目光锁定了VIP通道口。
管涂的身影在一行人中格外显眼。
他裹着一件看起来价值不菲，样式却很简单的厚呢大衣，虽然也是初秋，但这一身在海边城市却显得有些另类。
油亮的头发一丝不苟，但紧锁的眉头和阴沉的脸色，比机场外的夜风更冷冽几分。
秘书杨承志和接待办科员赵嵩紧随其后，各自推着行李车。
陈青眼尖，一眼就看到行李车上醒目地躺着一个黑色长条形高尔夫球包！在凌晨一点半的招商紧急出差行李中，这玩意儿显得格外刺眼，无声地诉说着这位常务副市长此行真正的心态和准备。
“管市长，一路辛苦了！”
陈青立刻迎上前，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谦恭笑容，伸手想帮忙推行李车。
管涂却仿佛没看见他伸出的手，鼻孔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冷哼，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和毫不掩饰的烦躁：“辛苦？呵！陈青，你们开发区这点破事，把市领导安排得还挺明白的！不知道市里还有一大堆事吗？非得要我来给你擦屁股！”
他刻意加重了擦屁股三个字，目光扫过陈青和周波儿，带着上位者的审视和轻蔑。
陈青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底深处寒光微闪，但立刻被他压下。
他微微躬身，语气更加谦卑：“管市长言重了！是我们考虑不周，让您受累了，这边温差大，您快上车暖和暖和。”
他顺势示意周波儿。
周波儿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沉稳地接过杨承志手中的行李车推手，动作自然流畅。
“车呢？”
管涂不耐烦地环顾四周。
“这边请，管市长。”
陈青侧身引路。
一辆崭新的黑色别克GL8商务车无声地滑到近前，车门自动打开，穿着整洁制服的司机肃立一旁。
这正是吴青通过他同学关系紧急安排的车辆，规格和便利性都远超普通公务车。
管涂看到车，脸色稍霁，但嘴上依然不饶人：“哼，总算还有点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