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几秒,温亚楠眯缝着一只眼,确认陈青还在睡眠之中没有醒来,才敢悄悄睁开双眼。
包厢内灯光昏暗,自动播放的配乐早就停止了。
只有大屏幕保护程序变幻的光影无声流转,映照在陈青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距离如此之近,她甚至能数清他眼上的睫毛,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淡淡酒气的、属于男性的干净气息。
这种陌生又亲密的接触,让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烫。
她从未与异性如此贴近过,更何况是一个……仅见过两次面,却莫名让她感到安心和好奇的男人。
自己刚才就依偎在他怀里,而且似乎在他的腋窝下,还有自己的口水。
而且,他的怀里似乎还很温暖。
但强烈的少女羞涩本能,尽管不舍,还是要努力地摆脱现在的窘迫。
一点、一点的,裙角终于成功抽出。
温亚楠小心翼翼地撑起身体,试图从陈青身边起身翻过离开。
然而,醉酒后的四肢仍有些酸软无力,加之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她刚翻身到陈青身体的上方,手臂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压在了陈青的胸膛上。
“唔……”
她的额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柔软温热的双唇,胸口死死的压在了陈青的肚腹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只原本展开在沙发外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将她牢牢地固定在了陈青的身体上。
她甚至能感觉到发际线传来陈青加重的呼吸声,以及因为自己的额头堵住了他的嘴巴,压迫下的声音无法发出的闷哼。
“对,对不起!”温亚楠手忙脚乱的就想再次爬起来,然而无力的身躯和颤抖的双手却一点也不听使唤。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带着浓重睡意的、低哑的询问:“……醒了?”
温亚楠整个人都僵住了,脸颊瞬间爆红,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动不敢动,声若蚊蚋:“……嗯。”
陈青似乎是被她的身体压醒过来的。
现在这个姿势,比自己刚清醒过来的时候更加的亲昵。
“楠楠,你要不,先让我起来。”陈青的声音从温亚楠的头顶传来。
“我......”温亚楠想要曲腿稳住自己的身体,避免再次出现刚才的尴尬。
然而,情急之下,猛的一收腿,就听到身下传来压抑的嗯声,陈青的脸色瞬间有些发白。
都是成年人了,温亚楠立即意识到自己又闯祸了。
男人最柔软脆弱所在,被自己用力顶了一下,那个痛......
或许是接连失误和闯祸带来的刺激,这一次她异常麻利的翻身站了起来。
陈青已经完全曲腿侧翻,留给她一个弓形的弯背。
“你,你没事吧?”温亚楠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双手搭在他的大腿上,却无从下手。
一分多钟过去,陈青似乎才忍住了痛,慢慢坐直。
心头暗暗叫苦,果然,人是不能做坏事,这算不算是报应。
“你,怎么样了?”温亚楠看着一头细汗的陈青,急得伸出手替他擦拭汗水。
“还好!”陈青勉力一笑,“应该进不了宫!”
这半是玩笑的话,却让温亚楠脸色绯红发烫,擦拭陈青汗水的手悬停在了半空,一双眼却不敢再直视陈青。
“地上凉,别跪着了!”陈青伸出一只手穿过温亚楠的腋窝,用力一抬,温亚楠这才醒悟。
收回自己悬停在陈青脸侧的手,顺势起身。
陈青似乎打算掩饰刚才的尴尬,低声问道:“几点了?”
“……好像,快四点了。”
温亚楠低着头,声音细弱,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根本不敢看他。
陈青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这么晚了。”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头还晕吗?”
“好、好多了。”温亚楠依旧低着头。
“那就好。”陈青有些吃力地站起身。
温亚楠睡得香,他却很僵硬地躺了好几个小时,差一点就要抽筋了。
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身下的痛已经好了很多,却本能的没办法完全站直。
这个动作让温亚楠忘记了羞涩,身子微转,站在他伸开的手臂下,似乎想要用自己的肩膀给他支撑。
“没这么娇气的!”
陈青说着话,还是一手搭在她肩上,被温亚楠轻轻抓住。
另一只手拿起沙发背上搭着的外套,“走吧,我送你回去。”
顿了一顿,似乎才想起,“是夏果果家是吧?这小妮子人呢?”
收回手,摸索着找自己的手机。
正在准备拨号的时候,温亚楠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夏果果发来的消息:我先回去了!你们继续,别管我!
温亚楠连忙拉了一下陈青的手臂,“果果她早就已经回去了!”
“啊!”陈青似乎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更加清醒,“你这两朋友,说好了不准耍赖,一个个都先跑了!”
温亚楠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要是刚才旖旎地躺在陈青身侧、压在他身上的场景被两个朋友看见,她怎么解释得清楚。
“不怪她们,还能趁着清醒离开,比我好!让陈青看笑话了!”温亚楠根本没意识到,她现在在陈青的身旁,一只手拉着陈青就没放开。
“回头要好好说说她们!”陈青似乎有些微怒。
“陈青,求你,别说也别问,好吗?”温亚楠赶紧带着一丝娇柔的仰头看向陈青。
陈青心里暗笑,要的就是你不问。
你们用短信骗我过来,我也用短信制造一个误会,两不相欠!
这条短信,不过是黄池把夏果果送走前,陈青用夏果果的手机发的一条短信。
明天清醒之后,无论是夏果果还是温亚楠都能看到,醉后的她们自己收发什么样的短信。
但他还是故意装着犹豫了一下,“好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人是安全的就行,我现在送你回夏果果家。”
嗯温亚楠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陈青很自然地按在了她吊着自己臂弯的手上,关心的问道:“能走吗?”
“可、可以。”温亚楠触电般缩了一下,随即五指又紧紧的抓住。
仿佛是在为刚才自己的过度反应感到羞愧在补救,低下头声如细丝,“谢谢陈青。”
走出包厢,空旷的KTV居然还有包厢里传来嘶吼声,也不知道是精力太旺盛,还是吃完夜宵再来的。
这个时候很多城市还没有实施深夜两点之后禁止营业的规定,走在KTV空旷安静的走廊里,凌晨的寒意扑面而来。
温亚楠下意识地抱紧了手臂。
一件温度的外套随即披在了她的肩上,宽大,还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和酒气,并不难闻。
她惊讶地抬头,看向走在侧身的面孔,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身影。
感动和温暖一起喷发而出,不可抑制,挽着陈青的臂弯更贴近了一些。
坐进陈青的车里,暖气才驱散了寒冷。
一路无话,陈青随意的说起临州的未来,似乎那是一幅非常美丽的画卷。
外地而来的温亚楠侧头看着,认真听着,和父亲口中说起的城市感觉而言,一点也不觉得空洞。
KTV一夜拥着这男人的尴尬,再就不在,反而流淌着一种微妙的静谧。
直到车子缓缓停在夏果果家别墅区的大门外,温亚楠解开安全带,将外套脱下来递还给陈青:“谢谢陈青……外套,还有……送我回来。”
“没事。”陈青接过外套,随意搭在副驾上,目光看向她,语气寻常得像是在聊天气,“回去喝点蜂蜜水,好好睡一觉,以后别跟着果果瞎闹,女孩子在外面,少喝点酒。”
他的关心坦荡而自然,带着一种兄长式的叮嘱,瞬间化解了温亚楠心中最后的那点不自在和旖旎遐想。
“知道了。”她乖乖点头,推门下车,“陈青再见,路上小心。”
“嗯。”
看着温亚楠的身影安全走进小区大门,陈青才发动车子,缓缓驶离。
车窗外的城市依旧沉浸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只有零星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揉了揉后腰,一夜僵硬的姿势带来的迟滞感阵阵袭来。
温亚楠……温凝安的女儿。
这意外的邂逅,像是上天给他带来的一个福利,在他原本已规划清晰的棋局中,漾开了一圈新的涟漪。
如何利用好这层关系,既不显得刻意攀附,又能在这位即将上任的市长心中留下一个积极正面的初步印象,需要好好斟酌。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自然,且不逾越应有的界限。
……
安平县政府的研讨会、年终总结,一个接一个。
陈青的职务仍代管着城关镇,兼镇长之职。
开发区管委会的工作尚能委派他人,可镇上的事务却避无可避。
堆积如山的材料汇总,让他忙得昏天黑地。
这天刚结束“明年乡镇重点工作“会议,县长高长河单独留下了他。
“小陈,对城关镇的工作感觉如何?“高长河目光扫过文件,突然发问。
刻意不提自己的工作中心开发区管委会,却突然关心起城关镇的工作,让陈青心里咯噔一沉。
看来市经济座谈会上讨要办公场地的事,已触动了县里某些人的神经。
他面上不露声色,斟词酌句道:“高县长,我年轻,精力有限,城关镇的具体事务多是宋冬野同志在处理,“
“认识很清醒嘛!“高长河指节敲了敲桌面,“当初市里提出搞开发区,既是决策方向,更是提升经济的试点工作,本就是摸着石头过河,“
烟雾从烟头缭绕升起,他向后靠进皮质椅背:“没谁敢打包票开发区的前程,所以当初任职时,才留了这么大的弹性空间,“
话到此处,陈青骤然彻悟。
收权!
自己头上压着三顶帽子:开发区党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城关镇镇长,外加县委候补委员虚衔。
这恐怕是整个临州官场最特殊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