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地段和户型是挺好。”陈青点头，“业主急售，价格也有空间，就是得摸清楚房子有没有什么遗留问题。”
“你说得对。”温亚楠展颜一笑，“那中介只说房主是财政局领导的家属，这样的人买过来也放心，有问题也不怕！”
这无形当中表露出来的自信，让陈青已经不再有任何怀疑，温亚楠就是温凝安的女儿。
“这样，”陈青将车在路边停稳，看向她，“你要是真感兴趣，我托人打听一下，毕竟牵扯到体制内的同志，谨慎点好，免得给你父亲带来不必要的误会。”
他这话说得体贴又周全，完全站在她的立场考虑。
温亚楠脸上顿时露出感激的神色：“真的吗？那太谢谢你了青哥！会不会太麻烦你？”
“举手之劳。”陈青笑了笑，“等我消息。”
看着温亚楠走进小区大门，陈青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
他拿起手机，先是打给了刚才那个中介小伙子，问清了原本不应该透露的房主姓名叫王莉，但具体是区财政局哪一位的家属，确实没有具体的信息。
而且这也是王莉在交谈中自己透露出来的，真实性并不一定完全正确。
简单的在电话里谢过了这个小伙子，陈青犹豫了一下，直接拨通了秦昊的电话。
“秦哥，帮我查个人，浦口区财政局，哪位局领导的家属名叫王莉的，而且最近名下有套房子在区政府旁边的家属院里，最近在放盘出售，对，尽快。”
电话那头，秦昊抱怨了一句你小子又给我找事，却还是利落地应了下来。
陈青放下手机，目光投向车窗外那片灰墙黑瓦的安静院落。
财政局的领导家属……急售房产……
他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这或许不只是帮温亚楠找个合适的住处那么简单。
换届前，这么着急卖房子，还是家属名下！
有点意思。
陈青放下手机，车子随之启动，驶回开发区。
浦口区是临州最中心的城区，能在这里工作的公职人员未来晋升的空间，无形中都要比其他区县更多。
今年这个换届年，任何的风吹草动，从来不会无缘无故。
刚翻修完就要低价急售，如果是从商的还可以理解为资金短缺救济。
但显然这不是房主急售的真实原因。
回到开发区，离下班的时间还有接近一个小时，明天又是县住建局的年度会议，管委会和城关镇都受邀参加。
其实就是一个团拜年会，会议结束吃吃喝喝，过去的一年工作也就到此结束。
刚想着明天是不是询问一下开发区办公楼备选的事，手机骤然就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秦昊。
“陈青，你让我查的事情有消息了。”秦昊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几分神秘，“说来也巧，这个户主王莉的老公是去浦口区财政局的一位副局长刘建民。”
这个名字对陈青而言有些陌生，毕竟是浦口区的财政局，不熟也很正常。
但接下来秦昊却意味深长的说道：“刘建民春节前会调任市财政局支付中心主任，过今天公示就要出来。”
“秦哥，你怎么那么清楚？”陈青微微一滞，查到王莉的丈夫是刘建民不是难事，但刘建民的升迁秦昊却一清二楚，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话刚出口，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马上问道：“秦哥是不是被市委组织部约谈了？”
电话里秦昊声音柔和，带着一丝感激，“这都是你兄弟帮了我大忙，要是你不去开发区，这些足够你成为县公安局局长了。”
言下之意，净瓶行动可能就是秦昊升职的一个关键。
秦昊已经说得如此明显，显然换届之后他是真的要升职了，但秦昊没有说明具体职务和方向，陈青也没追问。
两人的关系，真的到了可以公开的时候，秦昊自然是会告诉他的。
“恭喜秦哥！我就不说了！”陈青也趁机把话题拉回来，“刘建民的老婆王莉在什么单位工作？”
“不是公职人员，在她们家亲戚的一家商贸公司做会计。”
陈青眉头微挑：“有点意思了！”
秦昊电话里忽然声音有些低沉，“陈青，如果你有什么怀疑，最好别声张。”
“我不是没事找事的人。”陈青声音放松，“只是正好有个朋友要买他们的房子，过问一下。”
“刘建民的调任就是这两天刚定的，我本来是想去汇报一下今后工作交接问题，无意中想到听到了这个。”秦昊压低声音，“而且刘建民这次调动很突然，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陈青若有所思：“所以王莉急着卖房和和刘建民还是的调任还是有关？”
“应该是的。”秦昊继续说道，“我查了一下那套房的产权信息，巧合的是，这套房挂牌出售的时间，还不到十天”
陈青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轻滑动：“看来是有领导打过招呼了。”
“我也这么觉得。”秦昊的声音里忽然压得很低，“陈青，不瞒你说，我在组织部还听到些别的风声，周市长那边，可能也要有变动了，刘建民一向跟周市长走得近。”
陈青眼神微凝。
周浩离开临州，很早他就知道，只是去向不明。
就业率的硬性指标还是给周浩带来了巨大的筹码，只是没有如愿的留在临州，这或许是他的遗憾。
把自己信得过的人调到关键岗位，还不担心被人反对，只能说明周浩高升实权的可能性很大了。
而温凝安马上就要来的预判，看来是没错了。
“谢了，老秦，这次麻烦你了。”陈青说道，“对了，回头等消息确定了，咱哥俩还是找个机会单独聚一聚。”
“好！”电话那头的秦昊回答得很爽快，“我也有这个想法，只是暂时具体的分管还没有完全确定，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放心！我明白的！”陈青也很爽快的回应。
两人通话结束，陈青身体靠在椅子背上，点燃了一只香烟。
市财政支付中心主任，这可是正科的实权人物，比起他原来的区财政局副局长的副科，既是升职不说，权力也扩增了不少。
这房子这么着急出售，要说一点问题没有，他不太相信。
想了想，陈青立刻拨通了黄池的号码。
“帮我查个人，浦口区财政局刘建民的妻子王莉，地址是浦口区......重点查她名下那套房的资金来源，还有她最近半年的银行流水和通讯记录。”陈青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要快，要隐蔽。”
黄池在电话那头应了一声，没有多问。
这就是黄池的好处，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一句不多说。
挂了电话，陈青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开发区方向，隐约能听到工地上塔吊的声音。
该下班的都下班了，就他一个人还在等待着消息。
不到两个小时，黄池的电话就回了过来。
“青哥，查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黄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王莉那套房是三年前买的，全款二百四十万，但当时她的银行流水显示，她账户上最大的一笔存款不超过十万。”
陈青眉头一挑：“继续说。”
“我托银行的朋友查了，那笔钱是从一个商贸公司账户转过来的，巧的是，那家商贸公司这两年和我们也有往来，一个做商贸的企业，居然会居间做建材，当时我也很奇怪，打听了一下，是因为他们给不少政府工程的施工单位供货，能保证正常的支付到位，应该是他老公刘建民在其中起了不少的作用。
结合秦昊的消息，陈青大概是知道了这其中的关联关系。
商贸公司是王莉家亲戚开的，但真正的幕后老板很可能就是王莉本人或者刘建民。
一家商贸企业给承揽政府工程的施工单位供货，这本身就是个问题。
如果是稀有建材，还可能是因为这商贸公司在代理，说得过去。
如果只是普通建材，这里面的问题就大了去了。
能按期收到政府工程的款项，施工方少一些资金压力，签字支付的费用就是一笔隐形的成本。
有人能节约这个成本，不可能没有感谢费。
而商贸公司明显要赚差价，这个到底是利润还是感谢费，除了当事人，谁能说得清。
毕竟，账面上一切都是合理合法的。
只有那支笔，含金量多少无法用文字来描述。
“更有意思的是，”黄池顿了顿，“就在上周，王莉的账户突然多了一笔八十万的现金存款，随后她就急着出售那套房子。”
挂牌价比市场价低了一成多，房屋急售，价格还可以再商议，这些信息连到一起，陈青似乎已经看到了其中的脉络。
陈青低声追问道：“刘建民知道这件事吗？”
“表面上应该不知道，房子一直在王莉名下，王莉账户的收支联系电话也只有她本人的。”
陈青冷笑一声。
这是典型的隐藏款项来源的操作！赶在调动前，把可能出现问题的资金都以合法的手段洗出来，免得日后被清查。
“好了，我知道了。”陈青吩咐道，“明天下午，你找人去把这套房子按报价买下，这个中介是柯洁家的，最好找个不相干的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