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内
故里紧闭双眸在透明冰棺上,仿佛一个初生婴儿一般,看起来静谧安详。
时时会有嘴角蔓延出的血迹,及人惨白至透明的脸。
她趴在棺外,只能隔着寒冷刺骨的冰望着里面的人。
仔细一看,便会发现,他身上长长的银针深入肌肤,哪怕轻轻触碰便仿若凌迟。
“这样是为了帮他续命,他之前强行刨出断爱绝情蛊已经心脉俱损。那该死的容风还给他身体钉钉子!真是死便宜他了!”雪纤肃挥袖将冰棺打开。又在他身上额间加了一根针。
“唉,不对啊。”雪纤肃一拍头道:“他知道用同命容易走火入魔,那……那场打斗是故里故意的……”他猛然发现这小子原来把他自己也下了棋局中。
原来请江山入棋局竟是此意,将自己也算进。
良久,雪纤肃重重叹了口气。
“长安,他唯独把你放在了棋局外。”
风长安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经梦到过的片段。
如果……她只是猜,如果故里从一开始并不是真的爱自己,也许结局便是当时那样,她自刎在刀下,做他的黑棋死于棋盘之上。
而他作壁上观冷眼看自己。
然而也许天意弄人,让他从一开始便爱上了自己,这应该是她躲过一劫还是他的劫难。
从小寄人篱下去她府中做质子,身中蛊毒后来又忍辱负重去宫中做名义上的宠妃再以身体养虫,这件事如若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莫大的痛苦。
——
风长安将他照顾的很好,她想好了,等故里醒后他们便去故里口中的地方。
她们可以新春嫩芽迎朝露,日落西归埋酒藏。
夏至河塘游鱼多 ,清风竹影下,掬水揽池鱼。
秋赏落叶水光接天,残阳与君共赏金。
冬执竹伞遮顶,山河墨色染。
夏季来了她采了很多花放在他的棺前,擦拭干净他的面容,碎碎念念道:“你不知道之夭那丫头和流殇已经成亲了,她们很幸福,开了个小铺子里面卖许多之夭拿手的。还有我爱吃的点心,还有你喜爱的八宝鸭,你不知道吧,我从来不爱吃鸭肉这是个秘密哦。”
落叶知秋,她久久寻了皮影,自己学了许久,笨拙的在表演。
“啊!你好坏!”小女孩叫嚷着,那个男孩踉踉跄跄的将小狗的尸体藏起来,赶快跑了过去一脸害怕的盯着面前的女孩。
“你知道吗?郑栾找过我了,就是曾经酒楼那个算命先生,他把当年的事都解释给我听,还说我父母都是被容风所害。你知道了没有你的错,我早就说了。再者我本就不恨你啊,还有啊凌之余留下了一封书信,里面说我是凌国前朝公主,你说我该信吗?他总是骗人我才不信,不管管他是什么,现在我都是你的妻子,那些前朝旧恨就让他们在我们这里就此止住吧,你说呢?”
……
冬梅盛放,故里的脸色一如往日雪白,不过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红晕。
风长安很慢很慢的梳理着他的长发,生怕扯断他的一根发丝。
她低声道:“你知道吗,有个新上任的小将军一直缠着雪纤肃,我从来没看到过他又气又恼的样子,脸红红的真是很可爱,等你醒过来怕是要给他们喜糖吃了。”
冬去春来,四季变换。
不知过了多久,冰棺旁的熏香过浓,那是故里最爱的,每次闻到都仿佛他在身旁不曾离开,可这次她大意了放了太多,熏的她眉头微蹙,但太困了她只能趴在冰棺上继续睡。
身体舒服了许多,她兀自睡意朦胧,习惯的看向冰棺没想到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故里……”她有些害怕,声音微微颤抖。
风吹开了窗台,初生的春芽冒了尖,吹散了屋内的香烟,她转头见那熏香已经自己灭了。
不知为何。她从未如此心跳慢了下来。
自己起身时身上有陌生外袍掉了下来。
“故里……故里!!”她半拖着衣裙跑了出去,外面都是竹子,风轻轻抚动衣角。
环绕了一圈四周除了竹子便是竹子没有其二。
“故里!故里!”喊声渐渐变成了哭喊。
双脚没有力气,她还是跑了起来想到外面再找找,可没成想还没跑几步便狠狠摔了一跤,差点滚落在石头上,即使没受伤也让她眼冒金星。
容不得片刻耽误。她又赶快起身,待小跑到一河边。
“长安。”
河边不远处站了一人,白衣白发,仿若仙人之姿。
他淡淡笑了望着她。
风长安无助的脸庞上迟疑了片刻,见他张开手,她泪水濡湿了眼眶湿了眼角,一行清泪滑下,奋力扑了过去。
可她又生怕撞疼了他。
“回来了?”她轻声问。
怀中的人点了点头,轻声回答道:“恩。”他更瘦了些,骨骼她甚至可以摸的出来,可只要他在她身边就是一种无形的安全感。
她知道,他回来了,怀中有他的体温,她感觉到了。
故里修长雪白的手指轻轻撑住了她的多半边腰,琥珀色的眼睛里亮晶晶的骤然湿泪,如获至宝。
天边夕阳西下,天下自然都自带红晕,人生在世一生所遇之人数以万计,缘分深浅历来不公,此生若是能碰到挚爱,已是莫大荣幸。
若是可以相守一生,此生同生共死,朝朝暮暮长相守,何惧世间红尘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