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夕阳暖暖2025-10-28 15:447,817

女上校从 “梅の間” 那噩梦般的房间走出时,晨曦的微光正艰难地穿透阴霾,洒在俱乐部那阴森的院子里。她浑身酸痛,每一步都似踩在荆棘之上,却仍强撑着,急切地在院子里寻找惠子的身影。

院子里,女人们穿着破旧不堪、血迹斑斑的白色和服,像一群失去灵魂的木偶,机械地清洗着被褥,晾晒在绳子上。她们的眼神空洞麻木,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布满伤痕,在冷风中微微颤抖。军靴踏碎枯叶的声响由远及近,新井军医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新鲜血渍。他刻意避开女上校的目光,却在看到惠子空荡荡的晾衣绳时瞳孔骤缩。女上校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她的心愈发沉重,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揪住她的心脏。

女上校匆忙回到与惠子共处的房间,门推开的瞬间,一股寒意扑面而来。惠子静静地躺在床上,手腕处的伤口触目惊心,殷红的血浸透了床单,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暗色的血泊。女上校冲过去,颤抖着手指探向惠子的鼻息,尚有一丝微弱气息。“墩子!墩子!” 她声嘶力竭地呼喊,声音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女上校迅速冲出门,对着走廊上巡逻的宪兵大喊:“快来人啊,她要死了!” 宪兵们起初满脸不耐烦,但看到房间里的惨状,也意识到事态严重,急忙跑去通知军医。惠子被紧急送往军医处,经过一番紧张抢救,她的生命体征逐渐平稳。当她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女上校满脸的疲惫与担忧。“你为什么这么傻……” 女上校哽咽着,声音里满是心疼。惠子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与此同时,在俱乐部的另一处,被骗到前线充当慰安妇的福田玲子,正麻木地结束又一场屈辱的交易。她疲惫地整理衣物,不经意间瞥见惠子那熟悉却又憔悴不堪的身影被宪兵押着走过走廊。福田玲子瞬间僵住,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京都医学院时,她与惠子曾是亲密无间的同学,一同憧憬着救死扶伤的美好未来,可如今,竟在这人间地狱般的地方重逢,而且惠子也深陷这悲惨命运的泥沼。

福田玲子心中五味杂陈,她看着惠子那空洞无神的双眼,想起了曾经那个阳光自信、心怀大爱的惠子。她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减轻惠子一丝痛苦也好。福田玲子平日里省吃俭用,积攒下了一点钱。她找到俱乐部的负责人,苦苦哀求,用自己所有的积蓄换得惠子每天可以少接待一些士兵。

日子一天天过去,惠子在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创伤下艰难地活着。每天,她依旧要在屈辱中面对那些如禽兽般的士兵,但因为福田玲子的帮助,苦难稍稍减轻了一些。女上校时刻陪伴在惠子身边,给予她精神上的支持,鼓励她要坚强活下去。而福田玲子,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来到惠子的房间,和她轻声交谈,回忆着曾经在学校的美好时光,试图在这黑暗的深渊中,为惠子点亮一丝希望的光。

在这 1938 年深秋的寒冷季节里,战争的阴霾笼罩着每一个人。但惠子、女上校和福田玲子,她们在这残酷的命运中相互依偎,没有放弃,顽强地抗争着。她们心中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无论多么艰难,都要活下去,等待那一丝可能的曙光,打破这无尽的黑暗。

这份信念如同寒夜中的火种,支撑着她们熬过一个又一个痛苦的日夜,在绝境中,努力坚守着作为人的最后尊严。 

卡车一路摇摇晃晃,像头喘着粗气的老兽,将惠子、女上校和福田玲子送到了前线炮楼。刚一下车,刺鼻的硝烟味便裹挟而来,四周是一片破败荒芜的景象,焦黑的土地上散落着弹片与杂物。炮楼孤零零地矗立着,墙体满是斑驳的枪眼,犹如一头蹲伏着、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猛兽。

被粗暴地推进炮楼底层的屋子后,一股浓烈的腥臭味瞬间将她们淹没。昏暗的光线中,只见角落里堆着些破旧不堪的衣物和散发着霉味的草席。惠子下意识地护住腹部,腹中胎儿的每一次胎动,都像在提醒她生命的顽强与脆弱。女上校眉头紧锁,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逃生线索,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似在积蓄着力量。福田玲子则靠墙坐下,眼神中透着决然,在心里暗暗发誓,定要护这两人周全。

夜幕如一块厚重的黑布,悄然落下。炮楼里的鬼子们围坐在一起,喝着抢来的劣酒,大声喧哗,污言秽语不绝于耳。突然,“砰” 的一声枪响,瞬间打破了这份令人作呕的喧闹。紧接着,密集的枪声如炒豆般响起,手榴弹的爆炸声震得炮楼都为之颤抖。八路军武工队趁着夜色,如神兵天降,对炮楼展开了猛烈围剿。

女上校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迅速靠近惠子和福田玲子,压低声音急促说道:“机会来了,趁乱逃!” 惠子眼中光芒一闪,尽管身体虚弱不堪,仍坚定地点了点头。福田玲子看着她们,心中满是纠结与不舍。她深知,此次行动危险重重,一旦被发现,几乎没有活路。但她更明白,若自己不挺身而出,惠子和女上校也绝无可能逃脱。

就在她们准备冲向门口时,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鬼子的呼喊声。福田玲子心一横,猛地推开惠子和女上校,喊道:“你们先走,我来挡着!” 女上校伸手去拉,却被福田玲子用力甩开。“别耽搁,赶紧跑!” 福田玲子的声音坚定而决绝。

惠子泪流满面,紧紧抓住福田玲子的手,泣不成声:“玲子,一起走!” 福田玲子强挤出一丝笑容,轻轻抚摸惠子的脸,说:“惠子,你怀着孩子,一定要活下去。我留下还能应付一阵,你们出去后,想法子离开这地狱。” 说完,福田玲子弯腰抄起地上一块石头,转身朝着门口冲去。

女上校拉着惠子,一步三回头,满心悲戚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她们在黑暗中摸索,子弹不时擦身而过,爆炸声震得耳膜生疼。但她们清楚,此刻不能停下,她们带着福田玲子的希望,必须活下去。

终于,她们看到了炮楼外那片广袤的田野。月光下,田野像一片黑色的海洋,虽未知,却充满希望。惠子和女上校相互搀扶,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田野深处奔去。身后,炮楼在熊熊大火中燃烧,火光将天空染得通红,恰似一幅惨烈的地狱图景。而她们,正向着黑暗中的那一丝曙光奋力奔逃,心中既有对生的强烈渴望,又有对福田玲子无尽的感激与牵挂。

惠子和女上校在夜色中拼命奔逃,身后炮楼的火光逐渐被甩在身后,黑暗的田野里,风声呼啸,似是在为她们的逃亡呐喊助威。两人精疲力竭,脚步踉跄,身上的破旧和服被荆棘划破,露出一道道带血的伤痕。

就在她们几乎要力竭倒下时,前方突然出现几个身影。女上校瞬间警惕起来,挡在惠子身前,准备做最后的抵抗。然而,黑暗中传来一句亲切的问询:“老乡,你们是从炮楼逃出来的?” 那是带着浓重陕北口音的中国话。女上校和惠子愣了一下,紧接着,女上校试探着回道:“我们是被鬼子抓来的,你们是……”

“我们是八路军武工队!” 一个年轻的战士快步上前,看清两人狼狈的模样,眼中满是同情,“快跟我们走!”

就这样,惠子和女上校被八路军武工队救下,一路辗转,带到了八路军根据地。踏入根据地的那一刻,她们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虽然物资匮乏,房屋简陋,但到处都洋溢着生机与希望。战士们忙碌而有序,村民们热情地帮忙照顾伤员。

女上校找到武工队的负责人,郑重其事地说道:“同志,非常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我叫苏云,是国民革命军陆军上校,隶属第三战区。我请求贵军能将我们送到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墨三处,有些情报,我必须当面汇报。”

武工队负责人眉头微皱,思考片刻后说:“苏上校,您的请求我们理解。只是这一路上危险重重,到处都是日军的封锁线。不过,我们一定会尽力想办法。您先安心在根据地养伤,我们马上向上级汇报,商量护送方案。”

在根据地的日子里,惠子和林婉清受到了悉心照料。老乡们送来干净的衣物,女战士们陪着惠子聊天,试图抚平她内心的创伤,苏云也和八路军战士们交流作战经验,对八路军在艰苦环境中顽强抗战的精神深感敬佩。

然而,惠子的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炮楼中的折磨,加上逃亡的惊险,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不堪重负,腹中的胎儿也面临着极大的危险。根据地的军医们竭尽全力,但简陋的医疗条件让他们也倍感无奈。苏云心急如焚,她每天守在惠子床边,鼓励她要坚持下去。

与此同时,八路军上级收到武工队的汇报后,高度重视。经过一番紧急商讨,决定派出一支精锐小分队,护送苏云和惠子前往第三战区。小分队由经验丰富的李队长带队,他向苏云保证:“苏上校,您放心,我们一定安全把你们送到目的地!”

出发的那天,根据地的战士和村民们纷纷前来送行。苏云和惠子满含热泪,向这些给予她们新生的人们挥手告别。她们知道,前路依旧荆棘密布,但有了八路军的帮助,心中多了一份坚定的信念,那就是一定要活着到达第三战区,揭露日军的暴行,为那些在苦难中挣扎的人们讨回公道。

苏云和惠子在八路军小分队的护送下,一路穿越重重封锁线,历经艰辛,终于抵达了第三战区。踏入战区营地的那一刻,苏云紧绷的神经稍许放松,而惠子却满心茫然,眼神游离。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惠子的视线。那是南希,她身着干练的记者装,脖子上挂着相机,正匆忙地与一位军官交谈。惠子嘴唇颤抖,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声音。南希似有所感,转过头来,目光瞬间与惠子交汇。她先是一愣,随即眼中满是震惊与心疼,扔下手中的事情,飞奔过来紧紧抱住惠子。

“惠子,我的天,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南希泣不成声,双手颤抖着抚摸惠子憔悴的面容。惠子靠在南希怀里,泪水决堤,却依旧沉默不语,她所遭受的精神重创,让她难以在这片刻间倾诉。

短暂相聚后,惠子在苏云的陪伴下,毅然决定回到新四军根据地。那片曾让她与战友并肩作战的土地,承载着她的使命与回忆。回到根据地,熟悉的山川与质朴的战士们让惠子心中涌起一丝温暖。

在营地,惠子一眼便认出了猴子。如今的猴子,身姿挺拔,眼神中透着坚毅,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小兵。猴子看到惠子,眼眶瞬间红了,他快步上前,立正敬礼,声音哽咽:“墩子同志,欢迎归队!” 惠子微微点头,往昔与战友们一同战斗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心中五味杂陈。

新四军一支队的陈司令员亲自接见了惠子和苏云。他目光坚定地看着惠子,说道:“林墩子同志,你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但你的勇气和信念我们都看在眼里。如今连队需要你,我们希望你能担任连里的指导员,带领战士们继续战斗。” 惠子抬起头,迎着陈司令员信任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尽管精神的创伤仍如影随形,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为了牺牲的战友,为了这片被战火灼烧的土地,她要重新站起来,战斗下去。

惠子成为连里指导员后,起初并不顺利。战士们对这位身形瘦弱、面容憔悴的女指导员心存疑虑,在他们印象中,指导员该是如陈司令员那般坚毅果敢、经验丰富的形象。惠子察觉到战士们的态度,并未多言,只是默默投入工作。

每日清晨,她总是第一个起床,跟着战士们一同出操。尽管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跑步时她脚步虚浮,气喘吁吁,但她始终咬牙坚持,从未掉队。训练场上,她认真观察每个战士的训练动作,耐心指导新兵掌握射击技巧。夜晚,她穿梭在战士们的营帐间,倾听他们的心声。有的战士因思念家中亲人而情绪低落,她轻声安慰,分享自己在异国他乡对家人的牵挂;有的战士对作战战术心存困惑,她结合自己在日军据点的见闻,详细讲解应对之策。渐渐地,战士们眼中的疑虑被敬佩所取代。

猴子作为连长,对惠子格外照顾。休息时,他常拉着惠子来到营地旁的小河边,给她讲述连队重组后的点点滴滴,那些牺牲战友的英勇事迹,以及新战士们的成长。微风拂过,河水泛起涟漪,猴子的话语如同温暖的春风,一点点治愈着惠子内心的创伤。在猴子眼中,惠子还是那个在战火中与他并肩作战、舍生忘死的战友,如今更添了一份坚韧与成熟。

一次,连队接到侦察任务,需要深入日军占领区。惠子主动请缨,要与侦察小队一同前往。猴子起初坚决反对,担心惠子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难以承受。但惠子目光坚定,说道:“猴子,我现在是连队指导员,我不能只躲在后方。我了解日军的行事风格,或许能帮上忙。” 最终,猴子拗不过惠子,只得同意。

深入敌占区后,危险如影随形。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行踪。在侦察日军一处仓库时,他们发现敌人防守严密,周围布满了暗哨。惠子凭借着在日军据点的经验,敏锐地察觉到敌人换岗的规律,为侦察小队制定了巧妙的潜入计划。在她的指挥下,小队成功避开敌人耳目,获取了重要情报,顺利完成任务。此次行动后,惠子在连队中的威望彻底树立起来,战士们对她心悦诚服。

回到根据地,惠子还利用自己的医学知识,协助军医照顾伤病员。她亲自为伤员换药,耐心安抚他们的情绪。看着一个个伤员在自己的照料下逐渐康复,惠子心中涌起一股成就感。尽管战争的阴霾依旧笼罩,但在这片土地上,在与战友们的并肩奋斗中,惠子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她不再只是那个被战争摧残的柔弱女子,而是一位坚强的战士,带领着连队,在残酷的战争中,为了正义与自由,奋勇前行 。

当苏云带着惠子的大嫂苏雅匆匆赶到陈司令员的营帐。营帐内,陈司令员正与几位参谋商讨战事,见他们进来,忙停下手中事务,起身相迎。苏云神色凝重,简单介绍后,苏雅便急切地开口:“陈司令员,我这次来,是想接我妹子墩子回东北老家生产。她这身子骨,在这战火纷飞的地方,实在太危险了,老家那边好歹安稳些,能好好调养。”

陈司令员微微皱眉,目光深邃地看着苏雅,沉思片刻后说道:“苏女士,你的心情我们理解,墩子同志确实经历了太多磨难,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让人揪心。只是,她如今在连队担任指导员,战士们都很依赖她,这一走,连队的工作……” 这时,陈军长也走进营帐,他接过话茬:“陈司令说得在理,墩子同志对连队意义重大,可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不顾。”

几人正说着,惠子恰好前来汇报工作。一进门,看到苏雅,她先是一愣,随即眼眶泛红,快步上前抱住苏雅。苏雅轻抚惠子的背,声音哽咽:“墩子,跟大嫂回东北吧,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惠子下意识地看向陈司令和陈军长眼中满是犹豫。

陈司令员走上前,语重心长地说:“墩子同志啊,你大嫂说得对,你的身体和孩子是大事。这仗一时半会儿打不完,你回去调养好,以后还有机会为革命出力。” 陈军长也在一旁点头劝说。惠子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想到腹中的孩子,又想到朝夕相处的战友们,心中五味杂陈。

最终,惠子缓缓点头,同意跟苏雅离开。其实,她隐隐感觉到大嫂此举另有深意,只是此刻,她选择相信苏雅。在众人的注视下,惠子收拾好简单的行囊,与战友们一一告别。猴子红着眼眶,紧紧握住惠子的手:“你小子,一定要平安回来,连队还等着你呢!” 惠子用力点头,强忍着泪水。

临行前,叶军长匆匆赶来,将一张证明递给惠子,郑重地说:“墩子同志,这是你小宋同志的烈士身份证明。他为革命事业英勇牺牲,党和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他。” 惠子双手颤抖着接过证明,泪水夺眶而出,她紧紧将证明贴在胸口,仿佛感受到了丈夫曾经的温度。

就这样,惠子跟着苏雅踏上了未知的旅程。一路上,惠子满心疑惑,但她知道,大嫂定有自己的考量。直到抵达港口,看到那艘即将驶向美国的轮船,惠子才恍然大悟。苏雅看着惠子惊讶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惠子,带你去美国,是为了保护你和孩子。你的身份特殊,在国内太危险,到了美国,你能安心生产,也能远离那些可能的麻烦。” 惠子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心中既有对未知的恐惧,又有对大嫂的感激。她深吸一口气,毅然登上轮船,带着新的希望,驶向远方,而她与这片土地、与战友们的故事,却永远不会画上句号,未来,无论身在何处,她都将以自己的方式,继续为正义而战 。

竹下青禾合上泛黄的日记本,指尖还残留着纸张特有的粗糙触感。窗外骤雨敲打着湘西老宅的雕花木窗,她转头望向雕花拔步床上冷汗涔涔的索菲亚,发现混血妹妹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看着竹下青禾,“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了好多当兵拿着枪的人,那些人似乎是二战的日............”索菲亚的中文带着美式卷舌,被褥下的身躯不住颤抖。

竹下青禾站起身指尖突然攥紧了窗棂,木刺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雨幕中那些土黄色身影举着火把在山道上蜿蜒,火光穿透雨帘竟泛着诡异的青白色。最前排士兵的绑腿早已被泥浆浸透,却听不见一丝踩踏泥水的声音。

"他们不是活人。"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炸开,索菲亚已经踉跄着扑到窗边。混血少女浅金色的发梢擦过青禾的脖颈,带起一阵战栗。

"他们的绑腿..."索菲亚不知何时贴在她背后,带着薄荷味的吐息喷在颈侧,"是民国二十八年制式,你看领章!"混血少女的指甲几乎抠进青禾肩胛,她这才注意到那些士兵青白的面孔在火光下泛着水汽,领口缀着褪色的三角星徽。

狂风裹挟着暴雨,如汹涌的潮水般狠狠扑向门窗,门窗被撞得哐当作响,似是要被这狂暴的力量生生扯碎。窗棂不堪重负,发出尖锐刺耳的吱嘎声,仿若濒死之人的绝望哀号。雨幕密不透风,宛如一层厚重的阴霾,将老宅严严实实地困在这混沌之中。

青禾与索菲亚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窗外那被雨幕模糊的山坡。在那朦胧的雨雾里,一支队伍缓缓浮现。起初,只是影影绰绰的轮廓,土黄色的身影在风雨中若隐若现,仿若虚幻的幻影。可随着他们逐渐靠近,青禾与索菲亚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

打头的士兵,身形高大却佝偻,破旧的军装紧贴在身上,雨水顺着衣角不断滴落。他手中举着的火把,散发着幽森的青白色火焰,那火焰诡异得很,在狂风中竟不摇曳,只是稳稳地燃烧着,将周围映照得一片惨白。借着火光,能瞧见他那青灰色的脸,皮肤像是被泡发了一般肿胀,五官扭曲得不成样子,双眼空洞无神,却又好似藏着无尽的怨念,直勾勾地望向远方,一心奔赴未知的目的地。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士兵跟在其后,他们步伐整齐,却听不到丝毫脚步声,只有雨水砸落在地的哗哗声。队伍里,有的士兵缺了胳膊,断臂处黑红的血与雨水混在一起,顺着残肢不断流淌;有的半边脸血肉模糊,露出森然白骨,可依旧木然地随着队伍前行。他们腰间的刺刀,在青白色火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还残留着当年的血腥气息。

索菲亚吓得浑身颤抖,指甲深深陷入青禾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不成样子:“青禾哥,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青禾双唇紧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关节泛白,青筋暴起,可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那在远处山坡上行进的恐怖队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与此同时,屋内的温度陡然下降,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直钻骨髓。索菲亚猛地打了个哆嗦,牙齿 “咯咯” 打架,下意识地往青禾身后躲。青禾也感觉脖颈处凉飕飕的,仿佛有一双冰冷黏腻的手正顺着后颈缓缓攀爬,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全身。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如同一把开天利剑,精准地劈中了山坡上的一棵枯树。刹那间,枯树被点燃,熊熊烈火在狂风中肆虐,如同一头愤怒的巨兽在咆哮。火光映照下,阴兵们的身影愈发清晰,他们那扭曲的面容、残缺的肢体,在火光中显得更加狰狞恐怖。尽管他们远在山坡,却好似能穿透雨幕与距离,将恐怖的气息直直逼向老宅内的两人。

“啊!” 索菲亚再也承受不住这如山般的恐惧,尖叫着爆发出来。这声尖叫尖锐刺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来回激荡,不断回响,每一次回响都像是在为这恐怖的氛围添柴加薪,让人心跳加速,几近窒息。而那些阴兵,在闪电过后,行军的速度陡然加快,整齐的队列在远处的山坡上蜿蜒前行,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邪恶洪流,朝着未知的方向奔去,只是那方向始终与老宅保持着距离,却又莫名地让人心惊胆战。

青禾与索菲亚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眼睛一刻也不敢从那支队伍上移开。他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队伍在远处的山坡上行进,那幽森的青白色火光在风雨中闪烁跳跃,宛如一条随时可能苏醒的狰狞巨蟒。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足足四五分钟后,阴兵队伍彻底消失在了雨幕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可老宅内的恐怖氛围却丝毫未减,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铁锈般的血腥味,混合着潮湿、腐朽的气息,让人忍不住作呕。刚刚那一幕恐怖的场景,已然深深烙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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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指昙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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