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镜话不多,见云锦书睁圆眼睛,她忙放下手里的花几,净手过后替云锦书更衣。
头饰头还未佩戴齐整,云锦书便越过博古架跟屏风,踏了出去。
她一眼落在院中,院里堆积了好大一摊。
除了翘头案、条案、磬架、亮格柜这样的大摆件,还有梳妆台、妆匣、梳篦、官皮箱等女子所用之物。
“夫人,王爷很是爱重您呢。”金簪喜盈盈地道。
银镜看着满院子的赏赐,心里也高兴,荷兰榭内的家具摆设都是旧物件,有的都掉漆了,王爷命人送来的这些,恰好可将荷兰榭从头装点一番。
只是——
银镜瞧着,云锦书的脸色却有那么几分不悦。
她忙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夫人?您不喜欢这些东西吗?”
金簪一听,也收敛了笑,在院子里忙活着搬弄摆件的仆妇丫鬟们,也都惊了,垂着头不敢吭声。
“王爷可在府里?”云锦书严肃地说。
“下午王爷出了趟门,现在——奴婢不知。”银镜诚实地摇了摇头。
“夫人可是寻本王?”恰巧这时,迟非晚踏进荷兰榭。
换下那身袍子,穿上了相对轻便低调的青绿交领右衽窄袖衫和外氅,腰束墨绿银玉銙蹀躞带,行走间,衣袂翻飞,乌蒙夜色里,衬着那张俊美出尘的脸,宛如入世狐仙,魅惑得很。
云锦书看得晃神,直到迟非晚笑声传来,云锦书才寻回神志,尽量压着声音道:“王爷,你这又是做什么?”
无缘无故的,迟非晚给她送礼,还是这般大礼,摆件妆奁就算了,箱中古玩字画,随便一件出来,都是稀世珍品,迟非晚竟都送到她这里来?
想用糖衣炮弹收买她,让她替他卖命?
一时的富贵跟一世的自由相比,她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她直直看向迟非晚,眼中一片清明。
迟非晚知她心思,他看向云锦书背后的两个丫头,“替你家主子梳洗,本王待会儿带她出去。”
云锦书还愣着,就被银镜和金簪按到梳妆台前,一个挽发簪钗,一个上妆选衣。
打扮完毕,云锦书迷迷瞪瞪地被迟非晚领出荷兰榭。
虽已成婚一月有余,但睿王府占地甚广,云锦书还未都行走过。
迟非晚带她来到一处散发着蒙蒙雾气跟血煞气的院落前,云锦书注意到,除了门口的佩剑的英武守卫,这附近还有不少暗卫盯着。
此地乃是何处?
该不会是——迟非晚私自修建的暗牢吧!
“夫人可想报仇?”迟非晚忽然出声。
云锦书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
迟非晚推开门,院中的青翠绿景入眼,与王府其他院落并无差别。只是,沿着抄手游廊向院里走去,血煞气越发凝重。
“可还受得住?”迟非晚偏头问她。
“还好。”
她外科医生出身,内脏都见过,还会怕血?
她点头的同时,抬眸瞥向迟非晚,眸光仿佛在说:小瞧我?
这种地方,迟非晚却忍不住笑了。
她跟其他女子都不一样,很独特。
“你为何发笑?”云锦书皱着眉,奇怪地问道。
“无碍,咱们进去吧,待会儿让你看一场好戏。”
院中侍卫拉开假山下的暗门,一道幽暗长廊现于眼前,云锦书先一步走进,脚下还未踩实,迟非晚便将她扯到身后,一马当先地进去了:“跟紧本王。”
云锦书:……
越往下,道路越宽,也越明亮,血腥气也越重。
走了大概半盏茶功夫,迟非晚停下来。
前头的暗牢里,关押着今日对她用刑的四个宫女,还有一个老嬷嬷。
五人烂肉一般挂在型架上,被短韧的鞭子抽地没一处好皮肉,脸上也被铁烙烫过,很是凄惨。
云锦书蹙眉:“你就带我来看这些?”
“自然不是。”迟非晚微抬下巴,自有侍卫抓起水桶,将昏死过去的老嬷嬷泼醒。
“饶命啊,老奴知道错了,老奴再也不敢了,王爷饶命啊!”
老嬷嬷惊惧得厉害,浑身发抖。
“将你方才交代的,再说一遍!”侍卫双眸如刺,声如冷钟。
“是是是,云大小姐来给皇后娘娘请脉,娘娘说,会尽快禀明陛下,给云大小姐跟太子殿下订婚。”
说完,老嬷嬷脖子一歪,又昏了过去。
云锦书:??
就这?
她不可置信地扫向迟非晚:“王爷,这些同我又有何干?”
云锦书满脸无奈,眼中还蕴藏着清晰可辨的不解。
迟非晚挑眉:“太子要同你嫡姐成亲了,你就一点儿都不在乎?”
“我在乎什么?不如王爷说来听听。”
云锦书端的是坦坦荡荡。
“王爷行九,都已成亲,太子也该婚配了。”云锦书的声音淡淡的,半点儿不见吃味。
“王妃大度。”
“王爷,莫要打岔了,你叫我来,就为了听人家的八卦?”
“皇后想杀你,夫人要小心。”
云锦书:……
还用他提醒?
今儿个皇后那一巴掌,她已经领会了。
她挤出笑来:“王爷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我瞧着,皇后对你,怕是也——”
“哈哈哈。”迟非晚朗笑几声,“夫人甚是聪慧,什么都瞒不过你。”
“王爷可千万要保重,三年之期,你可别忘了。”
说罢,云锦书提着裙摆转过身,脸顷刻冷了下来。
早知道他带她来只是说些有的没的,她就不来了。
衣裳上都沾了血腥味儿,还有暗牢里臭气,怕也不能穿了。
他当她家大业大,这身衣裳可是南边进贡来的妆花缎,一匹千金,就这样糟蹋了,她出门见人的衣裳又少了一件。
云锦书一脸黑沉地回到荷兰榭,两个丫鬟见主子神色欠佳,便也没出声,沉默着给云锦书端来下火的温茶。
“关门,谢客。”喝完茶,云锦书边往内室走,边吩咐道。
银镜应“喏”,正要去办,迟非晚下一步走进来。
云锦书一回头,就见迟非晚踏进内室,她没好气道:“王爷又来做什么?”
今夜迟非晚的所作所为简直莫名其妙。
“苍夜方才来寻本王,同本王说了你的巧计。”
原来是因为这个,事关自己,还有宝玉和五福,一点都马虎不得。
瞧云锦书正色向他看来,迟非晚在屋中的官帽椅上坐下,咳嗽两声。
云锦书:……
她默了一阵儿,冲外头喊道:“金簪,给王爷上最好的茶来!”
“安神茶即可。”迟非晚说。
金簪动作也快,一杯加了宁神药材的安神茶端了上来,迟非晚浅浅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王爷可否说了?”
云锦书在迟非晚旁侧的玫瑰椅落座,身子稍稍朝迟非晚这边倾来。
“本王答应你,不过——”
“王爷要同我提要求?”云锦书的声音高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