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不可能……”
扶苏愣在原地后，才说出了第一句话。
在扶苏的印象里，秦始皇在他出生后就忙于大一统，即使有限的陪伴还都是考校功课。
所以说扶苏再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自己度过的，知道前两年秦始皇派淳于越来担当扶苏的儒学老师。
扶苏慢慢的就被淳于越慈祥的面容吸引，并且强烈要求他父皇把淳于越任命为太子太师。
不然原本秦始皇给扶苏找的太子太师，根本不是淳于越这个儒家人。
也因此淳于越才得以从代课老师的身份一举变成了班主任，期间的等级跨越，十分巨大。
并且在扶苏的印象中，淳于越就是一个十分慈祥伟岸的长者。
不食人间烟火，无论是对弟子还是对旁人都是彬彬有礼。
也只有在宫门口那次，淳于越不分青红皂白的逼迫君父，甚至对弟子侮辱扶苏视而不见，这才让扶苏心中有些难受和不解。
但是难受和不解也是有限度的，你让扶苏现在把贪污民脂民膏、不把帝国命运放在眼中的贪官虫寮和淳于越放在一起。
扶苏是根本无法做到的。
“老师……老师他怎末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是不是算错了……蒋英。。对。。肯定是算错了对不对？”
“蒋英？”
扶苏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神色慌张的看向蒋英。
试图从蒋英的脸上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但是，注定扶苏要失望了。
只见蒋英重重的叹了口气。
“扶苏殿下，请您镇定一下，我刚看到消息的时候也以为是算错了。”
“但是我们在和淳于越大人相关的地方换了三拨人，算了不下七八次。”
“不过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没有丝毫差错。”
蒋英看着扶苏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撇了陈章一眼。
你看，都是因为你，现在可怎么办？
陈章则是没有理会蒋英那充满了幽怨的目光。
反而接过扶苏手里的竹简，慢慢看了起来。
这竹简上不仅仅只有涉事的名字，还有具体的事件，就比如谁谁谁在什么时间什么事情上贪了多少钱造成了什么什么样的后果。
在淳于越这一栏也是这样，并且不知道什么缘故，陈章总觉得蒋英写淳于越的部分比其他人的都详细。
陈章抬头撇了蒋英一眼。
蒋大人你不老实啊……
现在换成蒋英不动声色了。
蒋英是聪明人，一看陈章抬头，就知道陈章啥意思，估计是知道自己的意图。
蒋英算是朝廷上少有的机灵人。
这些年没少听朝臣的评价，说扶苏“近乎仁人。”
这对于任何不是皇帝的人爱说都算是个好名声。
但是对于扶苏这个储君来说，那就是大大的不利。
皇帝就应当是变幻莫测的，让下面人难以捉摸的存在。
如果一个皇帝做的让所有人都清楚他在想什么，那这个皇帝和傀儡也就差不多了。
所以蒋英也很讨厌那个让扶苏变得如此迂腐的淳于越。
更何况如果这个淳于越真实言行合一的君子也就罢了，蒋英虽说会不喜欢但在心里也敬着这样的君子。
但是现在看来，淳于越就是个赤-裸-裸的伪君子啊。
并且还是隐藏的非常深的那种，以至于大部分人都没有看得出这人的真面目。
这也是蒋英的目的，让扶苏殿下看清楚淳于越的真面目。
不要再受他蒙骗。
陈章默默的看着竹简。
“啧啧啧，这淳于越还真是厉害啊。”
“始皇二十一年，逐鹿郡大旱，淳于越联同白年甘侵占赈灾钱粮十分之一，金额高达上千贯。”
“同时期逐鹿郡因为赈灾款被上下其手，到灾民手中十不存一。”
陈章平淡的念叨着。
“哦，我想起来了，家中书里记载始皇二十年那次的大旱，整个逐鹿郡即使在朝廷的大力赈灾下，依旧发生了易子而食、尸骨遍地的惨剧。”
“我还以为是太史令故意帮朝廷说好话呢，毕竟朝廷大力赈灾不可能连一郡之地都管不了啊。”
“原来我错了，是这群人太过胆大包天啊。”
陈章咂咂嘴，“心有余悸”的说道。
陈章故意没有收敛自己的声音，他就是要让扶苏听得到。
听到扶苏心心念念的老师，面具下面到底是一副什么嘴脸。
陈章这样做有两个原因。
其一就是和蒋英差不多，陈章生平最不喜欢的就是淳于越那样的伪君子或者说道德绑架的人。
上辈子陈章可算是吃多了这样人给的苦头。
职场上还偏偏就是这种上司面前伪君子，上司走后道德绑架的人升职升的快，陈章还偏偏因为房贷车贷不敢辞职。
这辈子有条件了，看着淳于越就想起来上辈子那糟心的事儿，越想越来气。
其二，也是陈章想看一看扶苏这个后世天朝都被成为“大秦最后的良心”，能做出来怎么样的事情。
是严格遵守法律大义灭亲？还是帮忙遮掩，救这个淳于越一命。
陈章对这个很好奇。
“那一年正是他成为我老师的第一天。”
扶苏心灰意冷的说道，连老师也不叫了，就用“他”代替。
“那一年他告诉我，要做个有仁德的君王，不能和父皇学，不然逐鹿郡的惨祸就会再次发生。”
扶苏徐徐讲述。
“我还记得那一年我听信他的话，认为是父皇杀人太甚导致上天降下的惩罚，去咸阳殿质问父皇。”
“我还能记得当时父皇满脸震惊和诧异的样子。”
扶苏脸色不变，但是任僵硬还是陈章，都能听得出扶苏话中的悲伤和悔恨。
“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我都说不清自己因为他去质问过多少次父皇了。”
“现在看来，我真是傻啊，我真是个傻子。”
“被他当了这么久的刀子。”
“呵呵。”
“扶苏殿下，那咱们还把淳于越报上去吗？”
蒋英虽然有些明悟，但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报，为什么不报？”
扶苏一脸的理所应当。
“淳于越违反了大秦律，理应受到惩罚。”
“不应该因为他是我的老师久被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