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第十八章)
人歌小岁酒2020-10-30 09:353,485

  关于明霞洞的传说,璇玑只是有所耳闻,并没真正去过,故此对这个惩罚并没觉得可怕。相反她还很庆幸,无论如何,关禁闭总比被打强。她可不要挨爹爹的巴掌,那才叫恐怖。

  玲珑给她收拾了两个包袱,一个是衣物一个装满了干粮,她的袖袋和胸口也塞满了东西,那是玲珑给她解闷的小玩具。只可惜她现在被绑着,没办法仔细看看。

  却说明霞洞在太阳峰上。太阳峰乃是首阳山最矮的一个山峰,奇怪的是这里没多少树木,却是野兽出没最多的地方,而且天然形成的山洞也极多。明霞洞就是里面最深最大的一个。

  黑玉轿载着她,不出一刻便来到了明霞洞口。璇玑把脑袋伸出轿外看,却见这里是一方平地,周围多为松柏,奇异的是,明霞洞口前三尺的土地寸草不生,颜色深红如同干涸的血液。

  那四个枕霞堂弟子将黑玉轿落下,一人替她松了绑,另一人提着她的两个包袱,下了轿,才道:“璇玑师妹,我们还要送你入洞一程。”

  她乖乖点头,却没问为什么要送,难道怕她跑走么?

  谁知进了山洞才明白,原来洞内安置了一扇玄铁门,高有十丈,门上的锁比她大腿都粗,不管是进去还是出来,没钥匙就只能干瞪眼,简直就是地牢,枉费它有个明霞的好名称。

  打开铁门向里走了不到一刻,光线已然暗了下来,五步内勉强能看清人脸。璇玑四处张望,却见洞顶洞壁生满了青苔,所喜没有蝙蝠,想来是有人定期驱除。

  再走一段,忽听前方水声叮咚,想来是有地下泉眼在此。

  璇玑万没想到明霞洞里这么多名堂,不但洞口有铁门紧锁,进来之后还要划上一刻的船,这才到了目的地。此时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把手放到眼前,使劲瞪也看不到。

  那四人啪啪擦亮火石,点了火把,却见这里被人搭了个简陋的石屋,里面石床桌椅都是原始的青石块。所谓的床不过是一块平整点的石头,上面铺了一层潮叽叽的稻草,连被子也没有。

  那四人留了一把火石,几根蜡烛给她,道:“那,璇玑师妹便在此静心修炼吧。我等要先行离开了。”

  璇玑胡乱点了点头,那四人把包袱放在床上,见她满面茫然失落的神色,到底不忍,便将火把留给了她,又道:“师妹保重!望你早日得道。”

  他们离开之后,洞里很快就恢复了安静,或者说,死寂。

  璇玑从来没在这种安静到可怕的环境里呆过,好像呆久了,自己的心跳声也成了打雷,甚至能听见血管筋脉蠕动的声响。

  她怔了半天,便转身走进石屋,先摸了摸“床”上的稻草。不出所料,根本就是湿的,也不知放了多久。她只好从包袱里拿了几件衣服铺在上面,试着躺了躺,硬梆梆地,很是难受。

  她从小都没怎么吃过苦,眼下环境大异,终于觉得委屈起来,可是最终只好吸了吸鼻子,继续发呆。不知玲珑什么时候会来接自己,璇玑非常对周围的环境没有多大的感觉,可是就是觉得这里和外面的世界不一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手脚止不住地开始哆嗦着,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寒冷,她仅仅只是真的不想呆在这个地方罢了,一点也不想。

  不知过了多久,她躺在床上睡着了,光怪陆离做了许多梦。依稀是爹要打她,玲珑护着她,下一秒,她忽地变做了大师兄杜敏行,摸着她的脑袋,保证一定替她说好话。

  她正要求他让爹爹放自己出洞,忽然玲珑提了一桶水朝她迎面浇来,叫道:“你又做白日梦,快醒醒!”

  她不由打了个寒颤,猛然惊醒,眼前漆黑一片。她花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是火把烧光了。好容易摸索着爬起来,只觉浑身冰冷,寒意蚀骨,身下稻草的潮气透过衣服一直送过来,她小小的身躯忍不住阵阵发抖,赶紧找了好几件衣服披在身上。

  没有声音,没有一点声音。这可怕的安静与黑暗,比死亡更让人难以忍受。她在石床上缩成一团,却总也抑制不了身体的颤抖,她甚至分不清究竟是因为寒冷发抖,还是因为那无边无际的空寂恐惧。

  又过了很久,她才想起枕霞堂的弟子们留了蜡烛和火石给自己。她在床上摸索半天,终于找到火石,啪啪打了几下,点燃蜡烛。有了光明,她便稍微安心了一些,缩在床上盯着那橘红色的小火苗发呆。

  蜡烛只有四根,她不能一直用,所以这样计算来,她一天有大部分的时间都得生活在黑暗里。

  洞里的时间是凝固的,根本不动,她不知到底过了多久。

  就在这个时候,钟敏言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满是焦急。

  钟敏言是少阳峰敏字辈男弟子中辈分最小的,而敏字辈又是整个少阳派最年轻的一辈弟子。因此,很多杂事师兄们懒得处理的,都会交给他,他每日比其他弟子要忙碌数倍。

  所以,忘事也是在他身上经常发生的。

  这天吃完午饭,他早早来到练武场,提着剑还没挥几下,早有几个师兄过来和他切磋。二师兄陈敏觉最狡诈,剑招上眼看要输给小师弟,忽然开口道:“敏言啊,以后是不是你给小师妹送饭?”

  钟敏言心中一惊,剑招立即露出一个破绽,陈敏觉趁虚而入,手腕一转,将他的剑击落,笑道:“你输了。这就赶紧去送饭吧?不然师娘知道了会心疼的。”

  他居然忘了!钟敏言一时之间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火燎着一般,天呐,小师妹被一个人留在明霞洞之中,肯定是又冷又怕的,如今到了吃饭的时候,他竟然忘记给小师妹拿饭了,钟钟敏也很不到打自己一巴掌,他急急忙忙的来到了厨房之中。

  厨房大娘倒是早给璇玑准备好饭菜了,放在篮子里,见他来了便笑吟吟地递给他,说道:“喏,快去吧。可别让璇玑丫头饿着。怪可怜的。”

      听到厨娘所说的话,钟敏言心中又是一急,一时之间只盼着赶紧啊看到璇玑,最起码让她能够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

      

      明霞洞里没有光线,所以钟敏言早准备了火把。好容易划船到了石屋,里面却黑漆漆地,没声音。

  钟敏言心中担忧,当即便大声的喊道:“璇玑,璇玑,禇璇玑,璇玑——吃饭。”

      没人理他。

      钟敏言有些着恼:“禇璇玑——”

      还是没人理他。

      钟敏言愈发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跳上岸奔进石屋,火把一挥,却见那个小女孩在石床上缩成一团,似乎是睡着了,手里还抓着一根拨浪鼓。旁边的石台上,有一滩烧尽的烛泪,还有三根没烧的蜡烛和一把火石。

      他猛得了一口气,刚才璇玑没有应和他的话,他下意识的就觉得璇玑又出了什么事情,这明霞洞本就是一个用来惩罚人的地方,若是小师妹在这里出了事,他回去要怎么和玲珑交代?

  钟敏言走向前去,用手指推了推璇玑,动作之间极具温和道:“璇玑,醒醒,吃饭了。”

      璇玑迷蒙地睁开眼,却见眼前火光明亮,钟敏言满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他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大篮子。

      “来,璇玑,吃饭了。”钟敏言把饭菜放在石台上,就像是一个贴心的大哥哥一般,回头一看,璇玑却缩在那里不动,周敏妍这才觉得有些奇怪。

      璇玑只觉浑身发冷,动都不想动。

  钟敏言走近一看,一时之间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冻结了起来,明霞洞之中光线太暗,他刚才只是觉得璇玑脸色好话吧,其他的并没有仔细观察,如今再看,璇玑这分明是已经被冻得全身青紫了起来,她的睫毛和嘴唇边上甚至挂着冰碴,钟敏言当即便眼睛一红,他张了张自己的嘴,半天才发出声音:“璇玑,你不冷吗……”

  璇玑用双臂捂着自己的身子,自从她醒过来之后,她的身体无时无刻都在发的,听到钟敏言这样说,她只是有些奇怪道:“冷?不冷的呀,六师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体一直都抖啊抖的。”

  她见钟敏言半天不说话,犹豫了一会儿,只好从床上爬下来,裹着一堆衣服端起饭碗。

  那饭菜落入到口中的一瞬间,璇玑就直接呆愣在了那里。

  自始至终,钟敏言都在用眼睛注视着璇玑,他看着她那因为明霞洞之内的寒冷都已经变得发青的嘴唇,看到随着她眼睛的眨动,那也止不住地簌簌地动着的白霜。

  钟敏言止不住的就发起来了呆。

  他在想,如果玲珑出现在这里的话,看见自己妹妹的婆婆家一定要会心疼的都要哭出来了吧……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让师父可以免除璇玑的惩罚,让璇玑从明霞洞里面出去呢……

  璇玑的异常表现很快就把钟敏言从那种神游的状态之中拉了回来。

  璇玑的脸上带着震惊,但那是一种千变万化的震惊,随着她每嚼一下自己口中的食物,她脸上的表情似乎都会出现几分不同。

  他看着璇玑的脸上的千变万化,心中大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璇玑平常一向是一副呆呆愣愣的表情,何时出现过这麽明显的表情变化?

  钟敏言急忙来了璇玑的身旁,他担忧地问璇玑道:“璇玑,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自始至终,璇玑都在嚼着口中的菜,她用一种钟敏言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看着面前的食盒。钟敏言心中有些古怪,难道……难道是因为这次的饭店不是厨娘做的,而是玲珑做的,玲珑做的饭太难吃了,现在已经霍霍到了璇玑了吗?

  一时之间,钟敏言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璇玑,毕竟他也是从那个阶段走过来的,他深刻的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可是下一秒,他就也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小师妹六识不全,她是没有味觉的,品尝不出来饭的味道的,就算玲珑做的菜再难吃,他也会也不可能感受到味道的呀……

  钟敏言猛得抬起了自己的脑袋,眼睛之中透露着不可思议的光,他把手指向是璇玑一直盯着的食盒的话,把里面的食物都给璇玑摆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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