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在联姻的前三天，皇上将我放了出去。
他要我去给齐妃娘娘磕头认错，我想也不想就否决了。
皇上当然也是拿我没办法，也无法再动手打我，落了痕被发现总归是不妥的。
我十八岁生辰宴那天，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了。
我穿上我娘生前为我准备的嫁衣躲在轿撵里，谁也不肯见。
一直到出了城，我才肯掀开娇帘往外瞧。
没有我想象中的晴空万里，也没有我以为的乌云密布，这天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太子早在我与我见面后就已经回了大朔，所以在我舟车劳顿到达大硕后，他已经在候着了。
只是我没想到，老天爷在这种时候都不肯放过我。
我被一群山匪劫持了。
我爹给我安排的人不多，但是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不怪他。
但是当我被饿了一天一夜，终于拿下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时，好不容易被平复的内心又汹涌了起来。
“是你。”
我声音沙哑地开口。
蹲在我面前的人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杜依依，你争不过我的。”
我冷笑，我从来就没想和她争什么。
她手上还绑着白纱，她废过我一只手，如今我也废了她一只，也算是扯平了。
她察觉到我看她手的目光，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贱人。”
但总归是左手打的，即便用力全力，和我爹那一掌比起来还真是大相径庭。
我转过头来望着她，眼里未流露出任何的畏惧或是不甘。
唯一有的就是一望无际的失望了。
那一丝情绪很快就被她捕捉到，她笑着起身。
“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吗？”她笑的更加放肆：“都亏了你那爱憎分明的爹，他爱我，爱我肚子里的孩子。”
她的语气变得狠戾起来：“恨你这个害了我们母子两的贱人。”
她瞪着我，像是要将我千刀万剐。
我也不知为何，只轻答了句：“他会来救我的。”
她的笑里满是反讽：“啊哈哈哈，别白日做梦了，我倒是要看看，谁会来救你。”
是啊，谁会来救我呢，我爹不会，宋隽不会，我总不可能把希望寄托于只见过一次面的邻国太子吧。
她说完高喝：“来人！给我打！”
一群壮汉拥进来，是当初劫下我的人。
我拳头握紧，指甲深陷进肉里，但对于他们的拳打脚踢，我都未发出半点声音。
良久，四遭终于安静了下来。
恍惚之间，我听到有人悄声说：“娘娘，皇上已经醒了。”
接着是一个尖锐的女声：“杜依依，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都会遭受各种各样的折磨，身上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的。
没有人会来救我，也没有人在意我。
许是看我伤的太重，那群折磨我的人都不再管我，把我丢在一边自身自灭。
偶尔想起来丢来几块馒头，脏兮兮的，对于奄奄一息的我来说却是救命的东西。
我身上实在是伤的太重了，即使我内心深处还是渴求着有个人会来救我，但是我已经撑不到那一天了。
我在一片废墟之中闭上了眼，不出意外的话，永远也睁不开了。
忽然，我听见了刀剑相击发出的铿锵声，沉寂无光的暗房里喧哗一片，有亮光透了进来。
“杜依依！”
13.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的时候浑身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痛，比当初受伤的时候还要痛。
“这是哪？”我看着坐在床边的人问道。
宋隽开口：“这是大硕，是殷殿下救了你。”
我动了动身子想坐起身来，但却被宋隽制止。
“你别动，你这身体废了大半，如今要在床上躺着静养。”
他的眼里猩红一片，或许是被我这副模样吓着了。
“你怎么在这？”我问。
他垂眸背过身去。
“我……我是与你一同前往大硕的，不过比你后一天，后来意识到你遭遇不测，就快马加鞭赶来大硕找人救你。”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说到最后，他声音低哑的不像话。
但是我注意到他垂着的手臂上，漏出的一点黑色印记。
那标记我看着有些熟悉，但是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你的手我看看。”我开口。
他立马将露出来的一小截胳膊掩了去，有些慌乱地开口：“既然公主已经醒了，我也就该离开了。”
我叫住他，他却越走越快，一下就没了影。
殷殿下待我极好，他每次来看我的伤口都会心疼地流下眼泪，虽然他说不了话，但我知道，他很爱我。
我算是知道了为什么齐明公主为什么不敢毁我清白，虽然我身上伤痕累累，但是脸上却仍旧是完好无损。
她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也或许，是给我爹留条后路。
但是殷殿下没有因此善罢甘休，在我伤好能下地行走的那天，他就带兵攻去了。
结果不出我所料，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带回来了一个人。
齐明公主。
我爹会为了江山社稷舍了我，自然也就会舍了她。
彼时我的伤大多已经痊愈，我亲自接见了她。
她像我当上公主那天一样惶恐，眼神胡乱瞟着，嘴里嘀咕着不要杀我。
我站在她面前，她却像是看见了救星。
“杜依依，救我，救我。”
我冷笑：“齐明公主，你是怎么敢求我救你的。”
她哭的一脸难看：“我们好歹相识一场，当初是我不对，我的错，我该死！”
她说着恨恨地扇自己巴掌，等嘴角都逸出了血，我才抬手示意她停下。
“这样吧，我这人喜欢牙呲必报，你当初这么对我的，如今我相应奉还。”
我说着喊道：“来人！给我打！”
不知她是挨了多久的打，或是一个月，也或许是两个月，总之是咽了气。
14.
我来大硕的大半年后，我怀上了殷殿下的子嗣。
他为此设了宫宴。
皇室宗亲都一同来道贺，祝福我肚子里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
其中长公主还带了几个面首出来。
传闻都说长公主无所好，最爱养面首。
我看着倒是笑了，从来都是一夫多妻，如今像长公主这样大胆的，我倒是头一次见。
心里这样赞叹着，眼神也总无意往她那边扫着。
一个一直佝着背的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她似乎是长公主身边最受宠的那个，只不过一直都是长公主看着她说话，他却从未张口，只一直往她酒杯里倒着酒。
但是他们都带着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我也只是觉得熟悉。
不知被什么驱使，我还是端着酒杯走上了前。
“早闻长公主样貌倾城、不入世俗，今日总算如愿见到。”
坐着的人端着刚倒满的酒杯站了起来。
“长公主生疏了，你还是像远儿一般换我姑姑就好。”
我转头看向身边的殷殿下，他对我露出一个肯定的笑来。
我含笑改口倒：“姑姑。”
伴随着一声清朗的笑声，我们都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我以茶代酒。
转身离开的时候，我扫了一眼跪在长公主身边倒酒的的人。
跪着的人虽然垂着头，但是嘴角的那颗浅痣还是被我收进了眼底。
手臂上露出来的大半黑色印记格外明显。
那是长公主面首特有的标记。
有风吹进来，吹红了我的双眼。
我抬手掩了掩，继续沉浸在殷殿下为我设下的宫宴里。
不远处的朝阳花开的正艳，但是我再也不期待它结出来的瘦果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