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程盟主应该是在我乘船前往绮梦岛的时候就发现了我的身份罢?”姜颂问道。
“不错,绮梦岛本是魔族居住的地方,围绕绮梦岛的那一片海域中,多的是羸鱼,羸鱼可不是什么可以被轻易招来,更不是什么可以轻易被驱走的东西。而吸引羸鱼,却又能驱逐羸鱼的最有效的东西,只有魔族的血液。在魔族消失之后,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见到过羸鱼的出现,但是你渡海的时候,羸鱼却出现了,并且被驱走了,这说明,你并不是个简单的人。”
“哦,程盟主为何那么肯定招来羸鱼,又驱逐了羸鱼的人就是我?当时在船上的人,可不只有我一个啊。”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当即就出手将你捉了,那是因为那时,我只能肯定,你坐的那一艘船上的人中,肯定有一人是拥有魔族的血脉,但是究竟是哪一个,还有待仔细调查。”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后来会出现幻影蜂枭?”
程勉笑笑:“不错,姜姑娘真是个聪明人。”
“原来如此,”姜颂也笑了起来,“程盟主果然是心思缜密,步步为营,我实在佩服得很。我多嘴问一句,那幻影蜂枭现在在何处?我听我们的长老说,那是先前那只被你们烧死的蜂枭的后代。”
“自然也是烧死了,不然留着让你驱使么?你少一个可以驱使的妖物,我便少一分威胁,那我抓住你的可能性便更大。我留着那只蜂枭不杀,一直以来,也只是为了诱出噬心一脉的魔族人而已。”
姜颂赞叹道:“果然还是程盟主厉害,我是真的学习到了。不过为何程盟主利用幻影蜂枭验明我的身份后,为何没有在绮梦岛清修之时,或者我离开绮梦岛返回蘅芷园的途中将我抓住呢?那时的我,体内的魔族之力还未完全觉醒,想要抓住我,可是易如反掌得很的啊。”
“本来的确是这么打算的,”程勉轻轻叹息了一声,“只是你在绮梦岛煜月学宫中时,有着太多的其他门派的子弟,还有太多的先生,实在不好轻举妄动。而你离开绮梦岛返回蘅芷园的路上,的确是将你抓住的最好时机,只是那时我出了些事,实在顾不上抓你,才让你顺利返回了蘅芷园。”
“出了些事?程盟主可方便同我们说说。”
“走火入魔罢了。”程勉不以为然道,“你也看到了,这个法阵是我从西南大山之外的异族那处学来的法术,需要消耗我极大的法力,我因为终于等到你回程,找到了抓你的最好时机,一时激动过了头,被这法阵反噬,走火入魔了。”
“所以我才幸运地多活了两年。”
“不错,而你回到蘅芷园中后,修远门上上下下,尤其是你的师尊——确切地说应该是你的生父——将你保护得十分好,所以我更不好动手,于是就让你又多活了两年,直到——”
“——直到后来的漆吴大比。”姜颂接过程勉的话头,“那出了问题的法阵,还有那只九婴,都是你为了抓我而精心布下的局吧。”
“不错,”程勉微微笑,“没想到你竟然那么厉害,将九婴给杀了,你不愧是噬心一脉的魔族人,也不愧是戚姬的女儿,苍溟君的外甥女,实在是让我惊喜不已。”
姜颂冷笑一声,丝毫没有因为程勉的称赞感到半分的高兴。她说:“程盟主,你为了抓我,竟然牺牲了那么多仙门子弟,让他们葬身蛇腹,这样残忍的事,你怎么做得出来?你可是仙盟盟主啊。”
程勉轻轻叹气:“没办法,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总得牺牲一些别的东西。只要能抓到你,拿到你的心脏,别说是牺牲那几十个仙门子弟,哪怕是将修真界中所有的人的性命都牺牲了,我也不在乎,因为这世间所有人的性命,都比不上我师尊的性命。”
姜颂冷笑:“倘若顾盟主知道你为了复活他,学了异族邪功,杀了那么多人,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你觉得他会愿意复活过来么?”
程勉登时眼露凶光:“我不管!只要能复活师尊,哪怕他恨我,我也不在乎!我只想让他好好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闭着眼什么都做不了!三十年了,快三十年了,你懂得这种痛苦吗!他就这么闭着眼,一句话都不说地躺了三十年了!你懂得那种痛苦吗!”
程勉的一双眼睛变得极红,仿佛来自地狱的罗刹爬了出来,正在恶毒地盯着这个世界。顾悯死掉的三十年里,他日日夜夜都活在思念和悔恨中,被翻江倒海的仇恨折磨得遍体鳞伤。他恨这个世界,恨魔族,恨修真界,恨所有牵涉了顾悯的死的人和物。顾悯自杀的时候,他觉得天都要崩了,恨不得随着顾悯一起去了,可是他不甘心,顾悯说过的,他们一辈子都是感情笃深的师徒,说好的是一辈子啊!这才多少年?不够,这不够,远远不够!
于是,不甘心的程勉将顾悯自杀后自裂还没来得及完全散去的一缕残魂收了起来,用法术将顾悯的尸体保存了起来。接着,在屠杀了尽了他生父的本族之后,他又从生父的本族典籍中找到了复活人的法术,便大肆捉捕噬心脉的魔族人,挖他们的心脏,又去抓修真界的修士,抽他们的仙骨,利用噬心脉魔族人的心脏和修士的仙骨,设法阵,复活程勉。
程勉知道自己的做的事残忍,可是他一点惭愧畏惧之心都没有,因为在他看来,只要能复活顾悯,哪怕屠尽天下人也无所谓。
听了程勉的话后,姜颂一阵大笑,接着表情一变,严厉对程勉道:“你因为顾悯的死,痛苦了三十年,那那些因为你的私欲而丧了命的人呢,他们不痛苦吗?他们的亲友,不痛苦吗?他们的痛苦可一点都不比你轻!你以为只有你和顾悯的师徒情是重要的,可是他们的亲情,友情,爱情呢?难道就不重要吗?还有魔族,就因为你那顾悯是被魔尊所害的谎言,最终陷入了几乎灭族的境地,他们躲在一隅苟延残喘了三十年,他们不痛苦吗?程勉,这世间,就没有比你更自私的人了!”
程勉放声大笑,笑声尖利又可怕,他盯着见颂,一双地狱修罗般的眼睛更红了:“我自私?你也不想想,追本溯源,害死我师尊的人都是谁!是恶名昭彰的魔族,还有那些自诩正义,实则无比自私的修真界修士!师尊的死,是他们一同造成的!他们害死了我的师尊,那他们就应该付出代价,用他们的命换回我师尊的命!”
程勉恨魔族,也恨修真界。是魔族的魔尊,抢走了他师尊的心;是修真界的修士,挑起了和魔族的冲突,让他的师尊左右为难,最终成为三界冲突的牺牲品。所以他要报复三界,让三界都为他师尊的死付出代价。
一直沉默不说话的宋循再也忍不住了,怒斥程勉:“程勉,你简直就是胡搅蛮缠!谁害死你师尊,你找谁报仇便是,为何要撒谎让三界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中,生灵涂炭的局面真的能让你高兴么!而为了复活顾悯,你更是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性命,你简直罪大恶极!你注意过冰棺里顾悯的那一缕残魂么,那么焦虑,那么难受,难道你就感觉不出,它根本就不想被困在里面么?顾悯,其实根本就不想被复活!”
“你闭嘴!”程勉嘶吼,“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不过没关系,我只要杀了你,抽了你的仙骨,杀了姜颂,取出她的心脏,到时候,法阵就会变得完美无缺了!到时候,师尊就能活过来了,哈哈哈!”
程勉变得十分疯魔,完全没了平日里展现在外人面前温文尔雅的模样,他掐指念诀,灵均剑出,整个人都被一个风旋包围起来。接着,他手势一落,那灵均剑直直刺向姜颂和宋循。
姜颂面不改色,将宋循忘身后一推,双掌一立,一个巨大的黑色法盘形成,抵住了灵均剑的剑尖。两相抵抗,发出呲啦呲啦的声音。
程勉冷笑一声,双掌一拍,一把灵均剑变成了数十把,除了最中心的那一把和姜颂的法盘抵抗着,剩余的全都围在了姜颂和宋循两人的周围,成雨状袭来。
“师姐小心!”
宋循大喊一声,同时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念颂,念诀,一把念颂剑变成了数十把,和程勉的灵均剑相抵抗,一时间,密室中尽是兵器相斗的平平砰砰声。
经过八年的闭关修炼,宋循的修为已经提升了许多,可是对抗程勉,到底还是有些勉强。念颂剑落了下风,眼看着就要比如姜颂和宋循形成的小圈子,姜颂忽而双手一用力,一股强大的魔族法力迅猛冲出,将和法盘对抗的中心灵均剑一下子就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