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柳婉言闻言,双目圆睁,不可置信道:「不,这断然不可能!你怎会是夏玉安?夏玉宁的容貌与你大相径庭,且早已远赴他乡,不知所踪,你休要胡言乱语!」
「此言差矣。」
我抬手抚摸柳婉言的脸庞,感受她的身体在压抑着恐惧,忍不住在颤抖,轻声说道:「昔日的白安安早已魂归黄泉,与姐姐一同长眠。今日站在你面前的,是只为替姐姐为血债血偿,讨回公道而来的谢千仪!」
话音未落,我双手已滑至她的脖颈,猛地一把死死掐住柳婉言咽喉不放。
「是你害死了我的姐姐,你早就应该去死,去死吧!」
公堂上的众人看到事态有变,几个差役,就连沈凌也出手,想将我拉开。
可是我满腔的恨意怎么可能因为他们的牵制,松开眼前这个虚伪的女人,手指深深陷入她的皮肤,可见我的力道有多狠。
我不断加大力道,看着柳婉言面色渐渐青紫,眼中充斥着哀求,在我手中挣扎,不断拼命拍打拉扯我的双手,想挣开。
当年她炫耀姐姐玉镯的模样是多么令人生恨,我恨不得当场杀了她,可我忍住了。
此刻我不禁想起往事。
众人皆知我是夏雨宁的胞妹,可是有一点错了,我不是夏家的亲生女儿,
我出身寒门,可双亲在我年幼时便去世了,我无依无靠,身无分文,只能在京城四处流浪,幸得玉宁姐姐收留。
我虽出身寒微,她从未嫌弃于我,赐我名,予我衣食,送我入学,甚至认我为义妹,进入家谱。
只是长相与玉宁姐姐相似,才误被认为我们是双胞胎。对于这一误会,她甚至承认了。
夏家二老虽偏爱幼子,却也疼爱玉宁姐姐,也就默认了她这次行为。
我是何其有幸,能成为玉宁姐姐?她这么温柔善良,对我如此细致入微的照顾,我如何能信姐姐会做出那等有辱门风之事?
我早就怀疑柳婉言有异,奈何苦无实据。于是,我辞别夏家二老,拒绝他们一切援手,假意远走他乡,实则暗中寻医,易容改貌,目的就要靠近柳婉言。
可没想到,我离家不久,夏家二老因此事打击而过世了。
我恨,我太恨了。
终于上天不负有心人,我易容成功了。
多方打听后,我考入与柳婉言同窗的闺阁师塾,伺机寻找证据。幸而天道好轮回,终让我如愿以偿。
14
待我回过神来,柳婉言已然断气。我松开手,围着我的众人也不再牵制我。
看着她瞪大着双眼望着我,似乎在告诉我,我不会有好下场。
可惜我不在乎,跪坐在地上,仰面朝天,喃喃道:「姐姐,你在天之灵可曾看到?我已为你报仇雪恨。」
然而心中却未有预想中大仇得报的快意。柳婉言虽死不足惜,可姐姐,却再也不能归来了。
一旁的沈凌语气皆是遗憾:「你不该如此。柳婉言有罪,应由法律制裁。」
我忍不住放声大笑:「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笑得我肚子都疼了。
「有何可笑?」沈凌恼怒地问道。
我的语气由一开始的嘲笑瞬间转为满满愤恨,在我体内叫嚣着:「你知道当年柳婉言拿着玉宁姐姐的镯子在我面前炫耀的模样有可恨吗?我恨不得当场杀了她!」
我继而向他发泄道:「因为你这个愚蠢的孝道,爱惜面子的父母,断了她所有的退路,她才会寻死的!」
「柳婉言是凶手,你也是帮凶!当年嘲笑她的人,都是帮凶!」
如果当年他再坚持些,再果然些,也许玉宁姐姐还有希望,不会自杀,也不会被柳婉言玩弄在手中而不自知。
沈凌闻言,如遭重击,踉跄后退几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这一刻,我才感到那么一丝丝快意。
他死死盯着沈凌,眼中满是痛苦与绝望。
「沈公子,你可知玉宁姐姐临终前说了什么?」我突然开口。
沈凌身体一震,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缓缓道来:「她说,她不怪你。」
他张开了好几次口,却未曾言语,眼中滑落的泪伤心欲绝,最终仰天长笑,状若疯癫,狼狈得转身逃离的公堂。
沈家二老见状,急忙追了出去。
公堂上下也只剩下了唏嘘。
15
当堂杀人乃是重罪,我被押入大牢,戴上了沉重的镣铐。
审讯之时,依然是前番那两位差役。
年轻些的目光中隐含几分同情。这回我也不再多言,直接认罪。末了,我向他们讨来纸笔,说要留书。待墨迹干透,我解下发簪,毫不犹豫地刺入咽喉。
「原来,这便是死亡的滋味吗?姐姐,你当时是感到解脱,抑或是痛苦?」我恍惚间想到。
意识渐渐模糊之际,仿佛又见姐姐向我伸出了手。
那一瞬间,我的灵魂在颤抖,竟是泣不成声:「姐姐,对不起,我没听你的话。」
我想好好活着的……我只是想你了,真的好想好想你。
「别怪我,好不好?」
姐姐牵起我的手,揉了揉我的脑袋,一如往常温柔说道:「我们回家吧」
……
末了,老差役拿起那张薄薄信笺上,仅余数行浅浅之言:
「我本如一株野草,生于暗处,却也安于暗处。自遇姐姐之后,方知世间尚有光明。如今重归黑暗,却再难以忍受这般幽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