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政歌温声回答她,在她看不见地3地方红了眼眶。
“你们……什么时候走?”他终于鼓足勇气问道,内心自私的希望着她能迟走一点,再迟走一点。让他看够她的模样。
“年前。”祝茜缇回答的十分简洁。
政歌呼吸一窒。胸腔深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半分:“小缇。”
良久,他终于出了声儿:“走的时候,我送你吧。”
祝茜缇鼻尖儿一酸,低着头不敢看他,怕他发现她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努力的吸了吸鼻子,把涌上喉头的难过使劲的往下咽了咽,重重的点头:“好啊。”
政歌也不再说话,伸手揉揉她的发顶。
他们心里都知道,此次一别,怕是此生都没有什么机会再次相见了。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只要他们彼此都过得好,不能在一起,也没什么。
至少他们都能知道,在遥远的地方,有一个牵挂他们的人。
这也正是政歌没有出口问祝茜缇她们要去哪里的原因。
他没有给自己留一点的希望。也不能留。
他是个极有责任感的男人。如今是他将叶静姝害成了这般模样,也许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让他永远都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
都是报应啊。政歌心想。
从六年前他起了报仇的心思起,命运就将他们之间狠狠的划开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此生他都只能将他深埋在心底,偷偷的回想她,都是一种奢望。
他这时候才知道,命运馈赠给你的东西,早已悄悄的暗地里明码标好了价格。
他宁愿此生都不懂这句话。
可是命运就是这般的残忍,让他亲手推开自己心爱的人,看着她远去,还无法挽留。
两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电影院的门口。
此时正是下午,即使是大雪也阻挡不住三三两两的情侣对看电影的热情。年轻的小情侣们相互挽着胳膊,一对一对有说有笑的从他们身边经过。
祝茜缇突然就想起,她曾经也喜欢拽着他去看电影。
政歌亦是回想起了以前的画面,她还记得,她那时候都已经十六岁了,还是喜欢拉着他看看了不下百遍的《人鱼公主》。
每次看完都少不了一顿哭鼻子,爆米花黏了她一手,她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他无奈至极,只好极为耐心的哄着她。
那时候她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阿政,我们以后一定要在一起,不然我会像人鱼公主一样变成泡沫的。
那时候他十分肯定的,不厌其烦的回答着她,不会的,你不会像人鱼公主一样变成泡沫的,我也不会让你像她一样变成泡沫的,我么会永远在一起的。
可是后来,后来,后来。
他们之间,终究是一语成鉴。
政歌喉头不断地发涩,他快要忍不住的时候,突然开了口:“小缇,再陪着看一次电影吧。”
祝茜缇呼吸一窒,也是回想起了曾经他们一起看电影的场景。
这是他第一次邀请她看电影啊。
以前都是她拽着他去,他对她十分宠溺,有求必应。
“好啊。”祝茜缇声音都有些发颤。
两人进入了影院,祝茜缇在前台挑着片子,政歌就自发的去买爆米花和饮料。
什么最是难以改变?
习惯。早已深深镌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故地重游,让两人心里都泛起了剧烈的涟漪。祝茜缇忍着想要逃跑的欲望,死死的压制着自己。
不断地告诉自己,忍住,一定要忍住。不可以哭出来,不可以逃避。
没多久政歌就买好了爆米花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像是一个大男孩一样的:“我给你买了热饮,天气太冷,你别喝冷饮了。嗯?”
还是这么细心啊。祝茜缇心想,曾经无数次她也是闹着要喝冰可乐时,他便毫不留情的板起脸教训她:“喝什么冰心?感冒了怎么办?”
如今他也是不允许她喝冰饮,却是小心翼翼的征求着她的意见。
祝茜缇在眼泪划落之前,猛的转过了头背对他:“我们看什么片子呀?”
政歌哪里选过片子。他这么些年,也就陪她一人看过电影,而她自是霸道,那次不是选好了片子才拉着他来看,哪里会给他远片子的机会。
人是不敢回到有一丁点儿回忆的地方的,曾经的那些,以为已经遗忘的记忆,突然就排山倒海的铺面袭来。强烈的冲击力,让他们一时间都苦涩不已。
哪里是遗忘啊。
是被深深的埋在了骨血伸出,平日里不敢轻易触碰。一碰便是生不如死的疼痛。
政歌强忍着颤抖慌乱的呼吸,眼睛在显示屏上一个个划过,突然看到了一个片名,呼吸一窒。
《阿飞正传》。
“看《阿飞正传》吧。”政歌努力克制着自己声音中的颤抖,报出了片名。
祝茜缇自是没有什么异议。两人便买了票,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了放映室。
同期放映的有太多的爱情片,来的有都是年轻的小情侣,自是很少有人去观看《阿飞正传》这样冷门的年代片。
两人走进放映室,才发现偌大的放映室室里,三三两两坐了不到十个人。
政歌拉着她在第三排坐下,又将手中的爆米花和热奶茶递给她。
“趁热喝,别等凉掉了。”他还是一副自然而然叮嘱他的模样。祝茜缇害怕自己的情绪崩溃,只能僵硬着嗓子,冷硬的回答道:“嗯。”
放映片开始的时候,本来观看的人就少。放映室里一片寂静,昏暗的环境下,祝茜缇不知道自己的身躯僵硬了多久,才终于放松了一点点。
两人都是一副认真观看的模样,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思绪究竟飘去了哪里。
电影放映到阿飞看着远方放空思想,说着那句祝茜缇曾经说过的话时,她有些忍不住眼泪。
阿飞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鸟,它们是没有脚的。它们只能不停的飞呀飞,它们一生只能停下来一次,那一次,便是死亡。”
政歌突然伸手,揽住了祝茜缇的肩膀,让她靠进他温热的胸膛。
祝茜缇听到他低沉的嗓子在她的耳畔响起,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
许多年后,祝茜缇永远也没能忘了,那天政歌在她耳畔说。
“飞鸟一去不返其实不是忘了那个无微不至关怀着它的冬天。而是怕它留下来,那个冬天会为了它而固执的忍着疼痛不肯融化。”
然后她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崩盘,在他怀里放声痛哭,哭的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