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静姝已经将近一个多月没见到政歌了。自打明胭那天在医院里道破真相之后,一直至今。
她并不是笨蛋,她知道政歌在打什么主意。她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死死的等着政歌宣判结果,她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可是她不论是去祝氏财团还是去茜缇山庄,都没能再见过政歌一面。
打电话永远是陈管家在接,公式无比的告诉她:“先生在忙,先生在开会……”
诸如此类。
“十一,十二,……三十一”。偌大的办公室内,传来一个女人清澈妩媚的声音,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叶静姝坐在办公椅上,背对着门口,细长的手指翻着通话记录,如数家珍的数着这一个月以来,她和政歌的通话记录。
三十一天,三十一通电话,无一不是她主动打过去的,无一不是陈管家接的。
呵。
叶静姝翻起唇角,无声的嘲讽。
……
政歌沉痛过后,将祝氏所有股份财产全部都转移到了祝茜缇的名下。
不为别的,只为这是他们父子欠祝茜缇的。
而后便在某天午后,给祝茜缇打了电话,地点约在青山公墓。
青山公墓。
祝茜缇应下后,嘴里不由得呢喃出了来。
那两个紧挨在一起的坟墓,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她的。
他的父亲养了她十六年,他疼她宠她宠了十六年,她们又对彼此念念不忘了五年。
如今是要有个结果了吗?
她原以为她是坦荡的,无所谓的。
可是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她原来也会想要知道她究竟会怎么选择?毕竟他早已跨出了泥潭。
是选择回到泥潭里将她拉出去,还是选择迎接光明?
她从卡钦九死一生被他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了,人生苦短,不论他是否知道真相,都由着他幸福美满。
她不断的劝慰自己放下,放下,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
可是心里就是忍不住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期待,理智和感情像两只无形的大手在心里不断地撕扯,将她的心撕裂。
……
政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青山公墓了。
从五年前祝茜缇将她“父亲”葬在这里的时候,他便怒气不由地生来。
他那时候多可笑啊,虽说不能忍受自己的“父亲”已经过世十几年还要面对仇人的墓碑。可是他心里又怕啊,那时候的她刚逼着他割了腕,他又不能告诉她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害怕再刺激到她,便只能生生的忍了。
现在想来他真是傻的天真啊,她怎么可能不知道,T市那么多公墓,比青山公墓风水好的,地段好的大有存在,她为何单单选了青山公墓?
中间紧挨着的,一个名政彦举,一个名祝子卿。
再往两边看去,一个名成冼清,一个名陆禾。
名为政彦举的墓碑下,躺着祝子卿失望的灵魂。
名为祝子卿的墓碑下,躺着政彦举赎罪的躯壳。
政歌看着这四个墓碑,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再看着墓碑上的字。终于崩溃的跪倒在地。
他正对着名“祝子卿”的坟墓,里面躺着的却是政彦举的身体,张大了嘴巴哭到失声。喉咙里嘶哑的发不出一丝声音。
多好的一招儿狸猫换太子啊。
多好的赎罪方式啊。
他此生是无怨无悔了,可是他呢?
为什么要将这么沉重,这么痛苦的包袱丢给他呢?
他如今才从陈管家的得知真相。
连祝茜缇都知道,为何偏偏不让他知道呢?
他在二十岁的那年,突然翻到了陈年的报纸,上面道出青禾副总政彦举的身亡,是因为同祝总祝子卿反目成仇,不堪刺激雨夜飙车,才导致了后来的车毁人亡。
他去问了陈管家,陈管家惊恐万状,不愿多言。
那个时候祝父已经让他进公司从基层锻炼了,他去向一些老员工打听,也是三缄其口。
种种影像直接导致了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谆谆教诲的父亲一夜之间化身成了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这叫她如何接受,如何能忍?
那段时间他茶饭不思,幸亏祝茜缇刚刚高考完,整天不见踪影的跑去外面疯,直到夕阳西下才肯回来,不然定能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反常。
可是就像是冥冥中注定了一般,祝茜缇没能来得及发现他的反常,陈管家没能来得及向祝老爷反应他的反常。
那场毁天灭地的地震就那么突如其来的降临了。
他从下午就坐在客厅里,看着他像往常一样对他和蔼的笑,跟他说话,他不搭理他,他便笑呵呵的端起了茶杯,与陈管家笑谈:“我们的阿政长大了,有心事了。”
他学校,他便越是能想起自己的父母,如果不是眼前这个男人,他也会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如果不是眼前这个男人,他不会十几年如一日的认贼作父,寄人篱下!越是能想起自己的父母,他心里便心里越恨。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千刀万剐。
要不怎么说人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被情绪主宰,否则你就彻底成了情绪的傀儡。
多日来内心的焦急,愤怒,想要报仇雪恨的情绪成功的主宰了他的大脑。
地震初开始的时候,他也是懵的。
他提前看过预报,不会有大地震,他便想着给他一个血的教训。
加之当时的祝茜缇不要命的往楼上扑,他一心想着不能伤害到她,心里刻意的逃避,自是不会再顾忌到回到楼上休息的他。
他好不容易将祝茜缇和陈管家从别墅里拉了出来,一晃神儿的功夫,祝茜缇就咬了他的手,朝着别墅冲了进去。
手里蓦地一空才让他回过神儿来,就看到祝茜缇的背影刚闪进别墅,别墅就顷刻间坍塌的一幕。
那一刻他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不论是他和父母的情仇纠葛,还是他和他的女儿,祝茜缇,都完了。
无一例外。
“你知道吗?”政歌跪倒在地,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着“祝子卿”的墓碑边缘,用力的模样使得指尖都泛起了浓重的苍白。
“这些年,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年让茜缇看到了那一幕。我对你的恨绵绵不绝。即使你待我如亲生儿子。”
“人做一件事的时候,或者已经做成一件事的时候,是没多大感觉的。”
“我后悔的时候,是小缇离开我的第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