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康城门正迎进着一千廓州百姓,却将五百廓州军拒在了门外。
斜阳偏娇,尘气正燥。
“少主,我等亦可作战!”
姜幼郞身侧,向益康城内走进的百姓队伍中,一声男子叫嚷,态度坚决,瞬间便引起了整个行伍的响应。
“少主?”
五百人对战万余人,纵然勇猛,许褚却也心中没底,偏下意识的向姜幼郞请示了一眼。
姜幼郞没回答,许褚只得挥了挥手中的大刀,呵斥一声,
“快快进城就是,莫要碍事,不过万余小贼,还信不过少主吗!”
百姓生怨,三步而至,五步一盼,少主死战,岂可心甘。
“义父,西羌再有半刻钟便到,这五百人打一万人,莫不荒唐?”
城楼上的人俯视而望,望着城楼下的五百廓州军士。
一人穷追,破人千里,十人袭营,拒敌万里。郭怀心中默念着,一个人便是在勇猛,也不至于这般境地。
郭怀有些不信,心中打算着,便是这自称姜幼郞的,能率这五百人抵挡半刻钟,便信了他。毕竟能以五百人抵挡一万人,这般勇气已是难得。
“速令!”
郭怀突然发声,令郭朗忙然肃立。
“传令各处,羌贼一但冲击这五百人,立刻出城厮杀营救!另,”郭怀面色一柔,“进城的那一千百姓,好生对待,缴械了便了事,莫要粗暴。”
郭朗一竦,
“是!”
一万人冲击五百人的阵营,一触即溃,郭怀已经可预料的在做着安排。
郭怀也不忍看着他们送死,但是特殊时候特殊对待,更何况羌贼一旦冲击,他便会令人营救,在未确认身份之前,他已经尽了最大可能。
“郭帅,”郭朗去而复返,“都已吩咐下去了,只不过,那些进城的百姓非嚷嚷着要出城帮忙。”
“胡闹。”
郭怀这般一说,眼皮忽的一耸,身旁的兵士顿然抖擞,气氛陡然肃杀。
“来了。”
远处天边一线,逐渐浮现着黑压压的一片。
羌人来了。
此番西羌自廓州东进兰州,兵分上中下三路,南路由西羌大王胡旺率领直扑兰州南部门户占仓城,而中路由胡旺的弟弟胡羊率领直奔中部门口拒马城。
而北路,则是由胡措率领攻打兰州三座门户中最弱的益康城。
父亲安排自己攻打最弱的益康城,而让他那个阴险的叔叔攻打拒马城,这让胡措很不舒服。
在羌族中,为了种族的延续,大王一位向来传给强者,而此番这般安排,已经表现着自己在父王心中的失望,这让胡措颜面大失。
“今日所有人给我踏破益康城!”
胡措策马长驱,呵斥着身后跟的万余,天气的焦躁,夹杂着些许迎风的撕裂,将这群恶狼的野性全然激发,益康城前萦绕的,全是羌骑的嘶厉。
“停!”
胡措勒马而止,身后一片战马嘶鸣。距益康城下约莫五百余步。
“奇怪。”
远处益康城已经浮现,城墙上兵甲林立,这倒也正常。可那城下却有一团黑影,看上去将近五六百人的样子。
这,又是何意?
若是不战,大可紧闭城门,城墙高筑,死守便是。要是战,可这城外仅五六百人,不持弓弩,不立刀枪。
莫非这郭怀昏了头,以为这五百人便可拒我万余羌骑不成!?
姜幼郞之事让胡措不能不步步谨慎,唯恐再重蹈覆辙。
“列阵推进!”
胡措一喊,驱马小心翼翼的向前推进者,一步一止,时刻小心注意。
“少主!”
许褚眉目一拧,望着缓缓推进的万余羌骑,这等压迫感让他很不自在。
他们怕了,远处的那些羌骑一顿一走,显然他们怕有诈。姜幼郞舔舐着干裂的嘴唇,五百人面对着的是几万人,他不敢懈怠。
五百廓州军立于城下,没有少主的命令,无人骚动。
“听令!”
“列阵!”
“推进!”
军备瑟瑟,却是无人生畏,迎着万余羌骑,一步一推进。
“义父,这……”
城下实在怪异,甚至透着一份诡异,使得城上的人经受着这份诡异所带来的不安。五百人的队伍与万余人的队伍倒好像是玩偶一样,一顿一顿的相互默契的推进着。
“等!”
郭怀也从未见过,万余人的队伍,便是硬拼人数也将这五百余人消磨成泥。可双方都没有,一个没攻,一个没防。
“停!”
正在缓慢前进的羌骑停住了。
五百人的军队直往万余人的阵营扑?!胡措不禁有些吃惊,他细细的瞧着,想要从其中看出什么端倪。
“少主,他们停了!”许褚叫嚷着。
“停!”
姜幼郞勒马,五百人便又诡异的停在那儿,静的可怕。
姜幼郞看到那羌人阵营前有一个动了,他的心也跟着动了起来。
益康城下的两个大小阵营都停了下来,双方各进数十步,如今二者相距已不足三百步。
“来人!”胡措唤着身旁的探子,“这益康城中除了郭怀郭朗,可还有那些守将?”
眼前的这五百人太诡异了,胡措不得不再细细查问。
“除却郭氏父子,旁的都是些不足为提的守将。”
探子如实答道,可胡措心中却更是奇怪了。按着之前的打探,这般作风可完全不像郭氏父子,难道,是另有他人?
“再进!”
胡措再率长鞭,他微合着眼,想要将那五百人看个清楚。
“少主!”
眼见羌人再进,姜幼郞心中一提,轻拍马!
“进!”
然后两个阵营停下了片刻,却又都各自缓步推进着。
“这……”
城楼上的众人已经有些骚动了,毕竟他们打了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仗,却也没见过这种情况。
“让我们上去!”
身后,突然传来些许躁动。
“怎么回事?”
郭怀已经被这莫名其妙的战场拨撩得有些烦躁。
“那些廓州百姓听不见声响,非要上来看看!”
“赶回去!”郭怀压着怒火,然后又盯向了城下。
“还敢进!?”
眼前的那几百人就那般寂静的前进着,胡措竟然莫名的有些慌了。
“停!”
胡措忙叫住身后军队,而前方五百人的面孔已经略显清晰了。
二者又各进数十部,如今相距已只有百步有余,近的以至于能够互相听到对方的下令声。
“停~!”
对面传过来一声命令,也停了。
这一次,胡措聚精会神,想要看清那领头的是何人。
“你是何人!?”
站于万余羌骑之前,胡措大唤一声,却是得不到对面任何的回应。
胡措乜眼,极力的想看清那远处的究竟是谁!
“本王是西羌王子胡措,你是何人!”
眼前那人动了,虽然在远处看只不过一个轻微晃动而已,可胡措的心竟然颤了一下。
那人影越来越清,越来越清……
“吾!”
远处那人独自驱马前进数十步,一唤!
终于,胡措将那面孔全然辨认出来。
“廓州少主姜幼郞~!”
“哇呀呀呀~!”
胡措胯下之马已然受惊!
“吾乃许褚!谁敢来战~!!!”
忽而!
突然传来阵阵哄响!
“天神少主!天神少主!”
胡措茫然片刻。
“快将他们轰下去!”
城楼上,那些廓州百姓趁人疏忽,冲上了城楼,大声唤着‘天神少主’四字,惹得城楼上大人竟无暇顾及城下。
“郭将军!!”
一士兵满目错愕,指着楼下,惹得周边众人茫然,一看所指之处竟是相继如此。
“姜幼郞!”
“撤~!!!”
“快撤~!!”
胡措一骑绝尘而去,身后跟着万余羌骑奔逃,而再往后,那五百廓州军就那么站着,甚至什么事都还未做。
郭怀郭朗相看一眼,谁人敢信!?
“羌人撤了!?”
城楼上的叫喊声中更多的是惊讶。
羌人撤了?
郭怀再看一眼。
一人穷追,破人千里,十人袭营,拒敌万里,而如今……
幼郞之名,攘敌万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