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聂勾沙磕磕碰碰掉进了中空的阵脚空间，这里竟然是没有海水的，像在海底开辟了另一片陆地，由阵脚撑着。
下一秒，他就被两个三叉戟卡住了脖子。再看夏元明就在不远处，也被两个长着鸟脸的人形生物捕获了。
另一边的行刑柱上，温文雅被打结的海藻缠住了整个下半身，面容痛苦惨白，脖子上还有冒着血迹的伤痕。
这种人类聂勾沙知道，曾在韦康义的教诲中听过。
海上先祖一共留下两支血脉，一是韦康义这脉高智慧的种群，在陆地生活，除了拥有能潜水半个时辰这种特殊体质外，与人类无异。
而另一支则称为“鹳头人”，他们长着鸟喙，以原始的捕鱼为生，可以生活在岸边或者海下。
聂勾沙决心出海前，拿出过那个鸟脸面具，就是为了防止碰上鹳头人发生争端。只是没想到这些鹳头人竟然成群生活在韦康义布下的阵脚里面。
仔细一想，这里安全，灵力也和他们的先祖灵脉同源，确实是个好的栖居点。
聂掌门连忙发挥了优良传统，双手一摊开示意没有武器。
“别叉、别叉，自己人！”
几个鹳头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似乎通用语不太好，就没动、也没回答。
从聂勾沙后面缓慢走出一只穿着衣服的鹳头人，头顶还有八颗翎毛，一看就是个能说话的。
这个鹳头人极为尖酸刻薄地说道：“阁下长着张人嘴，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聂勾沙连忙去掏带来的面具，可是周围的鹳头人以为他在找武器，三叉戟骤然卡紧了，勒得他几欲作呕。
“哐当”一声轻响，鸟脸面具落在地上，所有鹳头人都退了一步。
没有了三叉戟勒喉咙，聂勾沙朝前栽了一下，蹲身捡起面具，覆盖在自己脸上。
“这样像自己人了没？”他问道。
穿衣服的鹳头人犹豫几分，才问道：“你是韦康义的传人？”
聂勾沙扶着面具站起来，指尖也捏出了赤金色的灵光，像火焰一般波动。
这和他平常流沙似的灵光不同，赤焰缓慢画出龙尾似的三角旗，和康义剑上的一模一样。
穿衣服的鹳头人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尾巴……
他们与人类的不同点就是鸟嘴和龙尾，面具可能遗失，被外族找到。但龙尾的秘密只有传承人知道。
一个鹳头人问道：“你是韦康义的直系血脉？”
“不是。”聂勾沙如实回答。
“那是旁系血脉？来验验……”鹳头人说着，就要将一把尖头匕首往聂勾沙脖子上刺去。
“也不是！”
聂掌门总算知道他二徒弟温文雅脖子上那个窟窿是怎么来的了，再看这里并没有绑着其他弟子，遂问道：“是不是还有误入阵脚的人？”
几个鹳头人叽里呱啦讨论了一阵，穿衣服的那个才带着鄙夷的眼神，恍然大悟：
“噢！你就是韦康义收的那个外族徒弟啊，就是他们拿来威胁我们的聂掌门吧？放心吧，那些旁系血脉的弟弟们，验过了就放了。这只不是，拿来震住阵眼了！”
茶卡长老的弟子们正是韦康义的旁系亲缘，所以才有异于常人的水性，全都安全出去了。
聂勾沙再一看，这中空的阵脚当中，也暗藏着玄机，行刑柱正在阵眼上，不断汲取着温文雅身上的灵力。
“何至于此啊！”聂勾沙心里着急，不知他是死是活，这样做已经属于酷刑了，“这是我徒弟，还请各位高抬贵……额，贵爪，放过他。”
鹳头人们又是一顿交头接耳，领头的那个道：“行吧，那用刚抓的这个来震阵眼。”说着就指向夏元明。
“那……也是我徒弟。”聂勾沙说道。
“耍我们呢，聂掌门？”穿衣服的鹳头人冷笑一声，“我不管你在山派里怎么呼风唤雨的，但是谁破坏了我敖锐的阵脚，总得付出代价！”
“你说什么？”
聂勾沙不太能听清，因为这敖锐的鸟嘴里吐字不清楚。
温文雅分明是他派去加固阵法的，怎么会破坏？
聂勾沙也没了好脾气：“讲讲道理敖大哥，阵脚是我师尊设下的，你们不过是在里面栖居。怎么就成了你的阵脚了？”
夏元明看见他师尊变了语气，就知道不用再客气了，马上接话道：“我师弟是被派来加固法阵的，不是——”
“哈哈哈哈……”鹳头人笑作一团，其中一个说道，“你好好看看，他不是正在加固吗？”
聂勾沙大概明白了，他们这是明摆着欺负人。
同时心里还有了另一层猜想，喝问道：“敖锐，你且说说，阵脚的三元是不是你改歪的？”
他这一下气势很大，对那穿着衣服的尊贵鹳头人直呼其名。
几柄三叉戟同时从四面八方捅来，聂勾沙只肖一挥拂尘，那些坚硬的武器刹时被碾作齑粉！
这和他刚来的时候那种很怂的态度完全不同，几个鹳头人都傻了眼。
敖锐从兜里掏出一柄鱼鳍似的扇子，挡在自己面前，愤怒道：“鬼知道是谁改了三元天机！我巴不得这里稳稳当当、世世代代没有变动，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只抓住你这徒弟鬼鬼祟祟在附近游荡，你怎么就敢说不是他破坏的？！”
聂勾沙一想也是，不仅他自己每半年会派人来加固阵法，下面这些鹳头人也似乎在不断给阵脚注入灵力以求稳定。
外面的海底对鹳头人来说就像一片植被丰富，远处还有鱼类的大牧场。相比于大阵以外的海洋，这里格外安全。
那么就在温文雅到来前，阵脚就已经被不懂其中玄机的人破坏了。
他那可怜兮兮的二徒弟，只因为大大方方找阵脚，还不是那只古老血脉，就被当成罪魁祸首绑了起来。
温文雅仿佛感知到了周围的混乱，虚弱地睁开眼，一张嘴就哽出了一口血。
“师尊……”他轻轻喊着，眼神里没有求助的意思，“快走吧……别管我。玄尾岛更重要些……”
多么可怜的一朵小白花啊！
夏元明最看不得师弟受欺负了，对敖锐说道：“我师弟绝不可能破坏法阵，不过你要这么认定，我们也无法说服你。你开个条件吧，要怎么才肯放过他？”
这可是师尊教的，遇事就怂，能避免打架最好谈判，不要引起争端、召来麻烦。
没料到，温文雅忽然发出一声尖叫，裹着他的臭海藻被直接剥离开来。
聂勾沙拂尘扬水，直接控浪。把那阵脚外面的海水召进来一簇，再往上方一带，这就把温文雅给送了出去。
然后他抬抬下巴：“敖哥，您看看，本尊该补您一点儿什么呢？”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敖锐还没反应过来。
几个鹳头人又凑过来准备商量些什么，敖锐把他们全都推开了。
他对聂勾沙说道：“用你三成的灵力来换——”
话音未落，阵脚之外蓦的伸出几只海水形成的手，大到能将人拦腰握住。
聂勾沙皮笑肉不笑，眉心一动，那些巨手每一只都逮了个鹳头人，猛然朝外送去！
聂掌门神色凌厉，淡然说道：“一成。”
敖锐有些怕了，却强装镇定：“两成！”
“一成。”聂勾沙伸出一只手，比着开合的动作，“否则你的小伙伴，就被本尊喂食人贝了！”
敖锐浑身一抖，若是在寻常陆地上，有人能这样控浪他还不怕。
可偏偏聂掌门的控浪术穿透了一个韦康义所设下的法阵，还能掌握外面的情况。
韦康义死前，修为已能在整个修真界排进前十，而聂勾沙视其精心设计的法阵为无物，究竟得有多强？
这世间传闻无不是说他弱小无能，敖锐忽然后悔自己刚才那个鄙夷的眼神，鸟嘴一张：
“百分之一成就行……”
聂勾沙：“……”
他抬手往阵眼处注入几许灵力，顺便把鹳头人们送了回来。
聂勾沙也不愿意和鹳头人结仇，便说了些比较官方的话。
“这灵力可固定阵脚多年了，还希望以后若是有人破坏法阵，敖哥能派人来韦海山传讯一声。”
“虽然不是同宗，但本尊继承了韦海山的衣钵，永远不愿与鹳头人为敌。”
“玄尾岛是我们该共同守护的地方，我不管师尊在的时候和你们是什么关系。我只愿彼此不要交恶。”
敖锐看着那精纯的赤金色灵流，在阵眼当中安忍不动，确实比温文雅有用。
他花了点时间理解聂掌门的意思，最终怂了下来，只点了点头：“嗯……门口那只食人贝是我放的，聂掌门当心。”
“多谢提醒，已经中过招了。”
聂勾沙提起夏元明的后领子，也没拜别一下，直接出了那片空间。
他顺手又抓住温文雅的衣摆，师徒三人一起冒出水面。
只见阿措一直在那船舷边守着，丢下来一条绳索。
夏元明这才低低问道：“师尊，方才为何暴露修为？仅仅几只鹳头人而已。”
聂勾沙没有攀那条绳子，望着头顶隐去的太阳，还有聚集的云层，担忧着说道：
“我只是在想，你一旦把阵脚归位，整个大阵会转回本该有的规律当中。”
“那么我们就不是在景门了，而会逐渐变成死门。”
他还想再说一句话，却被天穹一阵闪电打断。惨白色的电流劈开了虚空，刚才还仿佛是正午，此刻却变成了深夜。
滚滚的闷雷声接踵而至，阿措在上面干着急。
聂勾沙再次催动拂尘，带动两个大徒弟落在甲板上，便见小徒弟扑了过来。也不管他那身上挂着的海藻、脏污，抱得紧紧的。
“师尊……我好没用，我好想和你们一起去的！”
聂勾沙哭笑不得，却感到一阵暖意：“哪有人一开始就有用？以后你会和大师兄一样厉害的。快去会客舱躲着，师尊要带你们开船啦！”
“走啦走啦……”夏元明扒猴子似的把缠着师尊的阿措扯了下来，又望了一眼温文雅，“你没事吧，能走吧？”
“没事，师兄……”温文雅勉力露出一个笑容，受了伤，却走在最后面。
他抬眼就看见夏元明环着阿措，把那小蛮子往会客舱里拖，而阿措张牙舞爪地还要去抱师尊。
怎么才走了两天，他们就这么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