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人依旧多，林舒意坐在车里面，恨不得将自己的头都塞到车里面去。
曾经的林大小姐来当车模已经是一件耻辱的事情了，如果再让熟悉的人见到，如果再让秦奕他们看到，她不知道，应该将自己置放在什么样的境地。
“阿奕，这是最新款的——”
方毅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样的情景下见到林舒意。
一旁的秦奕的视线死死地落在那个坐在车子里面不断地摆着姿势的女人，陆昭阳话说到一半，突然看到林舒意，他突然有些后悔今天强拉着秦奕出来了。
“阿奕，突然觉得这里好热，我们走吧。”
陆昭阳这一生当中，最痛恨的女人莫过于林舒意了。
秦奕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我喜欢兰博基尼。”
他一字一顿，“兰博基尼”四个字被他咬牙切齿地说出口，视线却始终落在不远处的林舒意身上。
手心在冒汗，笑容在僵硬，就连动作，也忘记了转换，林舒意坐在那里，原本是要推开车门走出去，绕着车子走一圈的。
可是她此刻仍然坐在那里，秦奕就在下面，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就像是刀子一样，刮得她皮肉模糊。
“哎，这模特怎么回事啊，怎么不动啊？”
“是啊，坐在那里干嘛啊，出来走走啊！”
台下 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摄影者已经开始不满了。
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滑，手心的汗惊得她连忙清醒过来，重新挽上了笑容，视线落在那空无一切的半空中，推开车门，倚在车门上摆了一个姿势。
“跟主办方说，这车我要了！”
秦奕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淡，以至于方毅和陆昭阳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前几天秦奕胃出血，幸好陆昭阳半夜想找他一起看球赛发现不对劲，突然之间胃出血，方毅和陆昭阳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前段时间酗酒得厉害，再加上那几天不要命的工作，所有的事情加起来，足以压倒秦奕。
而很明显，能够有这个能耐，让秦奕这么颓废的，无非就是现在在前方的林舒意。
陆昭阳在他醒来后直接就吼了一通，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当时的秦奕躺在床上，看着他骂完了，才怏怏地抬起眼皮，看着他，一字一顿：“爱是什么？我早就忘了。”
早就忘了。
却也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
林舒意被告知车子已经被人买走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台下一看，秦奕和陆昭阳他们几个已经不在台下了。
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走回了后台。
“林舒意，跟我来。”
还没有来得及坐在椅子上，就听到这次车展的负责人站子啊门口处向她招手。
林舒意点了点头，随手将椅子上的外套往身上一搭，抬腿小跑就跟着负责人走。
“郝经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车模这一行，乱得很，洁身自好还要有足够的警觉，缸子的水太黑了，没上好保护色，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也给染了。
她尽管多次明示暗示地表示自己只是单纯地想要当个车模，但是这也不能说明，她想单纯地当个车模，别人就会让她如愿。
有些人，总是觉得你不过是在装清高罢了。
不怪他们，这些是这个社会的通病，在夜色的时候，即使只是签了正常的员工合约，但是还是会让别人以为她是出来卖的。
这就是大环境，即使你真的是白得像张纸一样，别人也会因为你周围都是水彩作品，也以为你也是那一幅被描绘过的作品而躺在那里的。
郝经理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听说是有人想要见你，我也不太清楚，跟着我来就是了。”
当得了销售经理的，混得像个人精一样，明智保身向来是他们喜欢做的事情，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车模，谁会管你怎么样。
林舒意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跟在他身后，走进了电梯。
小小的空间，沉寂得有些恐怖，一男一女站在电梯里面，林舒意只觉得有些怪异。
那经理看了她许久，也不避让，电梯门开的时候，也不知道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什么，随后便抬腿走出了电梯。
那是一条很富丽的走道，踩在那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林舒意只觉得心中一痛，这样的生活，她曾经拥有过。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她才惊觉，目的地已经到了，门里传来了应承的声音，经理抬手就打在门把上。
看着他抬手转着门把，林舒意只觉得眉心一跳，预感不太好。
“进来啊！”
郝经理走进去时才发现，林舒意站在门口不知道发什么呆，他回头看着她，语气很不好。
回过神来的林舒意连忙点头，抬腿走了进去。
大大的风屏挡住了一大半的视线，只能看到跟前的办工作上坐了一个男人。
“施总，林舒意来了。”
林舒意的视线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就和那人的视线对上，对方对着她笑了笑，开口风度翩翩：“顾小姐。”
她点了点头，脸上也换上了合适的笑容，“你好。”
“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一下。”
那男人微微皱了皱眉，似乎遇到了难事，看在林舒意的眼里，只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她没有直接答应，只是微微试探了一番：“施总，我只是一个兼职模特。”
兼职模特，谁都知道兼职模特是为了什么。
像林舒意这样长相的，跑到夜色里面去，一夜捞个十多万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跑到这里做车模，谁都知道林舒意这番话的意思。
对方笑了笑，“顾小姐想太多了，只是你之前展示的车子被人买了，但是，顾客有一个要求。”
林舒意微微低了低眼睑，淡淡笑着：“恭喜。”
她直接就将他后面的那一段话忽略了，意思很明显，不太像掺和进去。
他笑了笑，“顾小姐，如果你能够帮我，我可以将车子销售总额的千分之一作为你的奖励。”
她微微一怔，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个人拿着她最软弱的地方来谈判，她必定是不能拒绝的。
“希望施总明白，我只会做本职工作。”
他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多加为难：“客人只是说想要载着你环着一环跑一圈。”
林舒意有些讶异，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的。”
男人笑了笑，侧头对着一旁的经理开口：“带顾小姐到车库那边。”
车子销售总额的千分之一，四百多万的兰博基尼跑车，千分之一她也能够拿到四千多。
而这其中的要求不过是让她坐在一旁，陪着买家绕着A城的一环坐着车子跑一圈而已。
这样简单的要求，那么大的一笔报酬，她想拒绝，可是林盛言下个月的医疗费让她无从拒绝。
如果她只是一个人，如果她只是想要好好地活下去，一个月即使是两千多三千多的工资，在A城这么一个高消的城市，她也能活得很好。
但是这个世界上，林盛言就是她的生命，她可以活得潦倒，但是林盛言必须活着，好好地活着，即使是躺在病床上。
一路上两个人基本上都是沉默，大概是刚才那个男人对她的态度诚恳尊重，现在带路的经理也没有一开始的高姿态。
看到秦奕的那一刻，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她脸上的妆还没有卸掉，身上还是穿着车展时的那一套比基尼，上身套了一件黑色的长衫，下身露出笔直笔直修长的双腿。
秦奕坐在车子里面，手指若有若无地敲打着车子的方向盘，嘴角衔着一抹让人不明所以的笑容。
“叶先生，顾小姐来了。”
看到买家的郝经理很狗腿，开口的话即使很平常，语气间却能让人听到其中的阿谀奉承。
林舒意站在原地，脚下的高跟鞋烙得她的脚后跟生疼生疼，大热天的，此刻头顶的太阳那么猛，她站在那里，眼睛都睁不开来。
秦奕看了她一眼，附身将一侧的门推开，冷笑道：“上车吧，顾小姐。”
她早就该猜到了，秦奕怎么会那么容易放过她。
平息了一段日子，她都快要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秦奕这个人存在，也快忘了，自己将秦奕逼到癫狂。
她站在原地，抖着声音开口：“抱歉，我身体不舒服，可能不能答应你们这个要求了，钱我不要了。”
屈辱承受得太多了就会麻木，可是即使如此，在秦奕面前，她还是一次一次地想要为自己穿一件羞耻的衣服。
郝经理听到她的话顿时就慌了：“顾小姐，你不能这样啊，刚刚你明明——”
身后的声音焦虑不已，脚下的高跟凌乱不已，她整个人直直地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才能够面前没有摔倒。
可是尽管如此，她也没有空管这些，她甚至连头都不敢回。
“顾小姐想清楚了，今天走了，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在这一行走下去。”
她走了不过几十步，十多米的距离，秦奕的声音有些遥远，飘过来的时候被风吹得有些消散，可是她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顿住脚步，抿着唇站在原地，头顶的太阳大得让她有些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