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莫来山了”又行了两日,终于在一个泛着大雾的早晨听到夜剡清冷的宣布到站。
“哦。”我木木的应了一声,撩起窗帘向外看。不远处影影绰绰的有一座山影,因为大雾的关系,看起来仙气缭绕。
“山主脾气古怪,到了山上自己行事注意些。”夜剡沉着脸,声音冷的像外面的雾气。
“古怪?”我略略沉思,转过头看他“有多古怪?不会……不会想要我的命吧!你可得给我打证明,我和万家真没关系!”
“总之你一切小心。”夜剡看着我夸张的表现,表情略有缓和“切莫如一路上这般莽撞。”
“公子。”车夫在车外叫着“到了。”
“恩。”夜剡应着,把打好的小包袱塞进我手里,撩帘跳下车去。我在他后面钻出来,见他递了包银子给车夫“一路辛苦了。”
车夫倒是有规矩,也不多话,拿了钱赶车离开。这时我才见到树后慢慢踱步出来的人影,浓眉大眼,面目清秀,长发一丝不苟的在头顶束成一束,着一身藏蓝色短打劲装,裤脚束在软底靴里。年纪应该不大,却背了把尺寸过大的无刃重剑。
“弟子日渊见过师傅。”来人给夜剡施了个礼,态度谦恭。
“恩。”夜剡虚扶了一把“山中可还好?”
“除了宿月,都还好。”日渊抿了下嘴,垂下眼去掩盖笑意。
“他又怎么了?”我看见夜剡的眼角明显抽搐了两下,语气却是镇定。
“不知怎么惹上了七公子身边的姑娘,被人家一路追到了莫来山。”日渊笑了笑,一脸淳厚“现在就在山脚扎了营,只说是非他不嫁呢。”
“七公子?”我听的一愣,转头看向夜剡“是那个七公子吗?”
“他动作倒是快。”夜剡点点头,背了手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你去吧,行事小心。”
莫来山极为陡峭,我站在山脚仰着头望了半天也没看见一级台阶,不由纳闷“我们怎么上去啊?”
夜剡侧头看了看我,忽然足尖一点,衣袂飘飘,整个人直着跃起几丈高来,接着脚落在陡峭的山壁上,竟如履平地,眨眼便上到了半山腰。我手搭凉棚,眯起眼睛看他,但见他一个扭身,飘飘然又落在了我的面前。
“就这样上去。”夜剡不嘘不喘,说的轻轻松松。
“啊?”我望了望山崖,又望了望他,扁了嘴巴“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会飞啊!”
“飞?”夜剡挑了挑眉。
“是啊!”我又转过去看山,一手搭在额上,一手掐在腰上“传说中的轻功嘛!我要是也会就好了,飞来飞去,多牛……”
我话音未落,只觉得腰间一紧,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夜剡扣着腰带,已经窜到了峭壁之上。
“我……呃……我的妈呀!”我惨叫一声,忙扭着身子,伸长手臂去够夜剡的脖子,死命的抱紧,恨不得手脚并用把自己粘到他身上。这悬崖峭壁的,万一他手一哆嗦,我这小命可就交代了!
心里越害怕,手上的力气就越大,直勒的夜剡不舒服的闷哼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笨蛋。”待到了山顶,夜剡立刻皱起眉头,一甩袖子退开了两步,对我的“恶行”给予了最简单的评论。
“你……”我两脚发软,完全站不稳,只觉得腿肚子严重的抽筋,说不全一句,只能忿忿的瞪他,心里早把他骂了十几个来回,这家伙,居然拎小鸡一样就这样把我拎上来了!
“师傅?”一个疑惑的声音传来,我抬头望去,便是一惊。
来人穿了泛着光华的丝质青色衣衫,衣襟上却绣了一枝大朵的牡丹,让这一身青衣完全没了内敛的气质,招摇到不行。长发并未束起,只在两耳边掬起两缕拢向脑后,用一条与衣衫同色的丝带随意绑起,天生生就一副桃花面,嘴角挂着灿烂的笑容,却让我觉不出温暖,这种感觉和夜剡正好相反,夜剡是那种看起来冷冰冰,却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温暖的人,而此人却是看起来容易接近,实则内心淡漠。
“你就是沈香雪?”他的目光转向我,伸出手来欲搀扶我。
我慌忙点头,躲过他的手,站起身来,往夜剡身后挪了挪,直觉的想离他远点。
“宿月,你怎么来了?”夜剡微皱了眉。
“前山不能走,我只能从这下去啊!”宿月并不在意我俩的态度,伸出的手顺势背在了身后,略歪了头,另一只手揪了散落在胸前的一缕长发把玩。
“听说你惹上了七公子身边的姑娘?”夜剡用眼角扫了我一眼,转头盯着他。
“呃……回来的路上却是遇见个有趣的姑娘。却未想她是七公子身边的。”宿月脸色变了变,竟带了几分尴尬“你们若是从前山过来,便能见着她的帐营。”
“哼。”夜剡冷哼一声,换了话题“铃儿在哪?”
“按时辰应该在池边喂鱼。”宿月冲他一笑,一脸明媚。
“你带她去见山主。”
夜剡说着转身要走,我突然紧张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不跟我去吗?”
夜剡转过身来看了我半晌,道“有宿月在,你不必担心。”
“不是担心,我就是……就是有点紧张。”我犹犹豫豫的放开了手,一脸委屈。宿月的眼神在我和夜剡身上扫来扫去,一脸好奇,不过被我完全忽略掉了“你不是说那个山主脾气古怪么!万一我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他把我推出去砍了……那我多冤枉!人家我还得留着命去找鸾鸣呢!你可是答应过鸾鸣……”
“噗!”宿月没忍住,噗的笑出声来,惹得我和夜剡同时回头瞪他。
“你先去,我随后就到。”终于,我搬出鸾鸣,成功的镇压了夜剡。
这山从下面看来似是荒凉,没想到却是景致动人,倒出乎我的意料。宿月带着我在一片花繁叶茂的月桂树间穿梭,我在他身后不停的追问关于夜剡的事情,他倒也不隐瞒,眉飞色舞的给我讲起来。
“师傅偏爱桂花,所以山主把半个山头都种满了!”
“你们山主对他倒是好!”我撇撇嘴。
“可不!”宿月神色骄傲,伸手为我拂开树枝,脚下并未停留“师傅是柱上的蟠龙,席上的卧虎,仙人般的人物!江湖道,得夜剡一人,胜于千军!”
“真的假的!”见他一脸崇拜的样子,我忍俊不禁,想起之前山下遇见的日渊也叫他师傅“他几个徒弟呀?”
“四个。”宿月越发得意“日、月、星、辰,只有我们四个哦!”
“你美什么啊!”我笑起来“看你的年纪,应该与夜剡相仿,人家做师傅,你却做徒弟。还在这里臭美,羞不羞啊你!”
“诶……这你就不知道了!”宿月咂着嘴“在江湖上,能与师傅过个一招半式的人,都能出来显摆半天,何况我们可是亲传弟子!”
“这么牛?”我怀疑。
“那可不!你以为灵溪剑的威名,是吹出来的吗!”
“灵溪剑是……”
“师傅的宝剑。”宿月摇摇头“师傅很少用,你也别惦记着看哦!灵溪剑一出,必是有人伤亡。”
“哦。”我缩了缩脖子。说的这么吓人,把我骨子里对夜剡的小恐惧又激发出来了“你们怎么认识他的?都是……杀手吗?”
宿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我一眼,嘴角下撇“你能完整的跟师傅来到莫来山,倒是不容易。”
“呃……”我一愣,尴尬的笑了笑“呵呵,随口问的,别当真!别当真!”
心里暗骂自己,干嘛乱打听!这个宿月虽然看起来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但终究是杀手一族,万一哪句话说不对了,把我了结了,那我可找谁哭去啊!
“嗤!”宿月笑出声,转回身接着走“真不知道师傅怎么会留你一命!”
本来我也没犯着他啊!凭什么要我的命!我在心里嘀咕,冲着宿月的背影翻白眼。
“日渊自幼跟随师傅身旁,年纪虽轻,却入门最早。”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跟我搭话的时候,宿月不缓不急的声音再度响起“星隐年纪稍长,他是一路打上莫来山的,最后败在了师傅手里,师傅惜他是个难得的奇才,留了他性命,收在身边。不过你见不到他的!那家伙,像鬼魅一样。……哦对还有冥辰。这孩子是前些年在河中捡回来的,差点溺死在山前的河里。也不知道他打哪儿学了一身奇怪的功夫,恐怕不比我差,可是天性胆小,所以平时不下山的。”
“哦。”许是觉得我没什么危险性,宿月对我倒是讲的详细。
“那你呢?”我好奇,他怎么单单绕过了自己没有讲?
“至于我……你还是不要知道了,我对知道我太多事情的人,都是……”宿月回头看我,浓眉高挑,用手在我颈项虚划一下,阴测测的说了句“杀,无赦。”
只觉得似乎有股阴风划过,我不禁一个寒战。干笑了两声,不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