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不住倒下去那一刻我以为自己完蛋了,没想到人虽无力睁眼,心下却昏昏沉沉,大有半梦半醒的意思。
想是最后关头被人买了?要么被正义之士救了?反正身上凉凉的感觉到有人给我上药。死不了就好,死不了就好啊……
心底一放松,竟真的沉沉睡去,还做了个梦。
梦中一片大红喜色,二八年华的新嫁娘,被轿子抬着走进一座府邸,哭嫁的人都被拦在了门外。我看着发愣,一般哭嫁都是做做样子,表示娘家舍不得姑娘嫁人,这群人哭嫁哭的也太邪乎了,哭天抢地的。
我跟进府中想看新娘新郎的样子,走进礼堂顿时脚软。怪不得娘家人哭的断肠,原来这新娘嫁的不是相貌英俊的新郎,而是一套新郎的衣服!
这原来是一场冥婚,男子青年丧命,家长便找了穷人家的适龄姑娘,替他娶进来,也算不枉养他一场。
我看着他们行礼,心中感慨,不知这女子心中如何做想?冥婚女子不得改嫁,从今以后,就要跟这件衣服过一辈子了,而原本,她可以有段正常的婚恋,和相爱的人厮守终身……
空荡的新房里,没有人给新娘揭盖头,没有人跟她喝交杯酒,连个闹洞房的人都没有。我站在她身前,看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滴落在红色的喜服上,滴落在手中搅拧的帕子上,顿感心酸,仿佛坐在那里的人就是我,真实的不甘与心痛。
赶紧逃离了新房,见得屋外雪花窸窸窣窣的下,松软的铺了一地,梅花正开,景致喜人,细细的嗅着,却没有香味。
房门再开,出来的就是做妇人打扮的女子,眉眼间是细细的哀愁。看着她,我突然想起曾经做过的两个梦,都是苦情的女子,我也如这般,以局外人的身份来看,尽管深深的感觉到她的疼痛覆及我全身,却只能观望。
丫鬟送来一只长毛的大猫,毛色是罕见的淡金。妇人怀抱着大猫,身披狐裘毛领的长衫,站在梅树下凝眉远望,眉宇间的哀伤就如漫天的白雪,淡淡的,仿佛冷进了心里。
大猫在她怀里安静的闭着眼睛,在她的轻抚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白色的雪花、红色的新梅、金色的大猫、面带哀伤的女子……这画面是如此熟悉,我几乎能感受到那女子心底深刻的绝望,顿感呼吸困难,难受的弯下腰去。
身边渐渐暖和起来,我抬头,见周围一片新绿,女子的金色大猫安静的躺在地上,仿佛睡着了般安静,女子不要下人动手,亲自把大猫埋在梅树下。我看到她眼角的细纹,紧抿着的唇角微微颤抖,瘦弱的肩膀几乎撑不起外衣。
看着她面无表情的动作,我几乎倒在地上,这样强烈的心痛,痛的我头皮发麻。
“沈香雪!沈香雪!”
有人叫我。分不清是谁在叫,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叫,眼前忽然一片白浊,我感觉到有人在掐我,很疼,却不能睁开眼睛。
“啊……”虎口狠狠一痛,我惊叫坐起,发现自己大汗淋漓,浑身撕扯般的疼。
“是梦魇。”一块湿毛巾递到眼前,伴着一道冷冷的声音。
“谢谢。”我接过来敷在脸上,梦里那种真实的心痛似乎还在,我需要完全的清醒……可是……刚才那个声音是……
我猛的转头去看,动作太大牵扯的身上一痛。
“嘶……夜剡??”
夜剡正在桌边整理一堆包袱,听见我变调的惊叫,也回过头来“你身上都是伤,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怎么是你?”我眨了两下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的惊讶。
“若不是我,你已经暴尸街头了。”夜剡一如往常的冷淡,仿佛之前他没有差点杀死我,仿佛我没有出走过。
“你……救的我?”我小心翼翼的问。原来之前那短暂的影子不是幻象,真的是他。
“恩。”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听到他的回答,知道最终他还是去找我了,是他把我救了出来,突然的整个人就放松下来,强烈的委屈涌了上来,抱起膝盖大哭。
“你……”夜剡怕是从没见过一个女人这样嚎啕吧,愣在了桌边。
“你太坏了你!那么晚才来找我!呜呜……我差点被人卖了!还被人贩子打的开花……呜……你这个……你这个……”我想骂他混蛋,可是又怕他翻脸,只好咬着下唇把脸埋在手里,抽泣的直咬舌头,心里暗骂自己没种。
“是你自己走的,我并不知道。”夜剡一脸无辜。
“你差点掐死我!我不走难道等着你回来继续掐我吗?!”我抽抽涕涕的控诉他“你不是高手吗?高手找一个人不是应该很轻松吗!怎么这么久才找到我?差一点我就要被那些恶心的人买回去折磨了!”
“哼……”夜剡紧闭着薄薄的唇,从鼻子里发出个音,带着轻微的笑意“我不杀多余的人。”
我看着他的眼睛,仿佛那里有一汪深潭,深不见底,却有强大的魔力使人深陷。
“你才是多余的人……”良久,我收回目光,喃喃道。
夜剡瞥了我一眼,又回到桌边收拾那一堆包袱。
“你再躺一会吧,这身伤恐怕又要耽误路程了。”
“你在干嘛?”
“包袱都混在一起,我在找你那件。”夜剡一个一个的拆开,又重新包好扔到地上。
“啊?”我惊讶的瞪圆了眼睛“你该不会是分不出哪个是我的包袱,所以都拿回来了吧?”
“是啊。”夜剡认真的一个一个查看,说的理所当然“他说都给我了,如果没有你那只,我饶不了他。”
“啊……恩。”我收起掉下去的下巴,狠狠的点头“那你怎么知道哪个是我的?”
“里面有鸾鸣送的玉和金叶子。还有一只很丑的木簪。”
“哦……啊?”我一愣“什么木簪?”
“邬郡的那支。”
“哦……”我恍然大悟,想起那天他跟在我和鸾鸣身后,一脸大便的样子,忍不住笑他“你还记得啊?真难得。”
夜剡认真的来回翻看,从我的角度看去,他的侧脸线条非常好看,紧绷的下颌是刀削般的锋利棱角,鼻梁卓拔挺立,细碎的刘海挡住了眼睛,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有那么多包袱吗?我帮你啊?”我想下床,却在掀开被子的一瞬间尖叫起来“呀,呃,呀~~~~”
“又怎么了?”夜剡皱着眉看我,语气中有明显的不耐烦。
“那个那个……我的衣服呢?”我的身上是一套崭新的宽松内袍,之前的衣服已经没了踪影。我警惕的看着他“是谁给我换的衣服,谁给我上的药啊?”
“我。”
“啊?啊!!!”我再次尖叫。他他他他,怎么能说的这么淡定呢?
“闭嘴!”一枚铜钱从耳际飞过,让我的叫声戛然而止“你叫什么!”
“怎么能你给我换呢?!那个药……那个药……”我语无伦次的比划“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你怎么能给我换衣服给我擦药呢?你……你这个变态!”
“变态?”夜剡一脸茫然。
“就是流氓!你趁我受伤占我便宜!下流!无耻!卑鄙!”我一口气说完,涨的满脸通红,抓起枕头抛了过去“你这个无耻之徒!”
“你神志不清,当然是我给你换衣服、擦药。你因何骂我?”夜剡的脸明显阴霾起来。
“你就是无耻!臭流氓,不要脸!”也顾不得他会不会捏死我了,一口气骂出来“之前也是你,把我从浴桶里抱出来,这次还给我换衣服……你……你简直……我……”
“你还是休息吧,不讲道理的女人。”夜剡白了我一眼,甩袖离开了我的房间,剩我一个人生闷气。这个夜剡,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表现的好像我在欺负他一样!还真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