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肖顷倒了杯茶定神，见他不在那样紧张了，才开口询问“说吧，什么事？”
“凤佳人……”一见他又开始文绉绉的抱拳施礼，我赶紧拦住他“有什么话就说，你不必这样多礼，搞的我怪不自在的。”
“是。”肖顷咧了咧嘴，低头摆弄茶杯，手抖的不行“我和……凤素女曾经青梅竹马，已经谈婚论嫁……”
“这个我知道，往后说。”
“……自从她进宫后，我本该断了心念，可是感情之事，又怎是人力所能控制。”肖顷眉目间尽是悲伤“那日她去寺上进香的路上，遇见了醉倒在路边的我……我知道，她也像我一样情丝未断。”
“你们还有联系？”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要是让皇上知道鸾舞姐姐身为素女却还和你藕断丝连，你们俩脑袋都得搬家，还要连累家族！”
“是。再也见不到也便罢了，既然知道彼此的心意，又怎么能忍住不思念？”肖顷坐的端正，手下意识的抚着衣衫，一下一下的。
“每次她出宫都会提前给我消息，我会在她附近等着见上一面。虽然有时连话都说不上，但见一面，总是好的。”
“每次？”我一愣，心里一个念头闪过。
“每次。”
“上次凤府办喜宴，鸾舞姐姐回来，你们也见了？”
“约了，但没见着。”
“可是在后山？”
“你怎么……”看着肖顷惊讶的脸，我心里顿时了然。原来凤鸾舞去后山是为了见他。
“那你知道姐姐因何而伤吗？”
“鸾舞伤到了？”
“你不知道？”
“我到的时候并未见人，我以为她有事不来了。”
我有些无奈的扶住额头“我再问你，在这次见面的前几天，你们是不是还在后山见面了？”
“恩……”
“那前两天，姐姐是不是还穿着宫女装出宫见你了？”
“是……”
我趴倒在桌子上，深感头痛。果然没错，之前我在后山桂树林里见到的面容就是凤鸾舞，而那天在宫门口看见的行为古怪的小宫女，也是她。
“冒这么大的险，值么？”
“值。”肖顷说的笃定，我抬头看他“那你想我怎么帮你？”
“在下想请凤佳人在皇上面前求个情，早几年放……凤素女出宫。再过几年，凤家小辈的孩子也长起来了，不如就成全了我们……”
“开什么玩笑！”我恨不得拿头狠狠的撞几下桌子“我这名号虽然是皇上赐的，可是除了进宫谢恩那一次外，再没见过皇上，那什么给你们求情？再说，万一求情不成，咱们都得死。”
“可是那人明明说你会帮我的！”
“谁啊？谁说的？让他来找我说？我不抽他！！”我这个气啊，这不是害我呢么。
“在下不知。”
“什么？”
“那人武功高强，只闻其声，未见其人。”肖顷略略的脸红“但是听着像是个女人。”
“你发梦吧？怎么什么都信！”我是真拿这个白面书生有些没辙。
“当时正是黄昏，在下在寒舍读书，绝不是做梦！”
“即使这样，我还是得跟你说，这个忙我帮不了。”我看着他，很平静“别说我身份不足，言辞无力，即便是我有这个能力，也不会帮你。肖顷，你想过没有，这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是两个家族的事。就算你们可以为了彼此、为了爱情舍身忘死，可是你们的家族呢？凤家和肖家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大户，且不说会不会降罪，光是留言，两家就担不起。”
“可是……”
“别说了，没有可是。对了，你来这里，姐姐知道么？”
“她……不知。”
“那你不如和她商量商量，我想姐姐，应该也不会同意。”
“既然如此，在下只能另寻他法了。”肖顷面白如纸，虚弱无力的站起来拱拱手“叨扰了。还望凤佳人不要与外人言说。”七尺男儿，眼中竟泛起泪花“你说的对，我曾探过鸾舞的口风，她也是不同意这样冒险的。可是……我真是不甘心一生如此。我们真心相爱，又何过之有？为什么要忍受这蚀骨之痛？”
“那是自然。不过你还想用什么办法？”
“下次她出宫，我要带她远走高飞。从此隐姓埋名，不理人间乱世。”肖顷说的颇有决绝的味道。
“你疯了？那样你们会遭到通缉，再也别想消停了！”没想到这样弱不禁风的一个男子，胆子还怪大的。
“那又怎样？总好过这样每日痛苦，我实在是受够了。我想与她长相厮守，日日的柴米油盐……而不是这样做贼一样偷偷见面，时刻担心会被发现，会被降罪。”
“肖顷，我还是那句话，多为家里想想吧。”面对他，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言辞是那么苍白。我几乎不能理解，那是怎样的痛楚。
“我们就是一直这样想着，才会被拆散。”肖顷偏过头，可是我还是看见了他的眼泪“我们一直顾虑太多，所以才走到这样痛苦的位置。如果当时我们自私一点，也许就会是另一个结果。”
“你们都忍了这么多年，又何苦执着于一时？姐姐是素女，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你不如此后就与她断了联系，另觅良人……”我越说声越小，低下头去。
“我原以为外人传说凤佳人与鸾舞那般亲近，是可以理解我们的……却原来各人疾苦各人受，不解痴心千尺深……”肖顷看着我的眼神从绝望变成自嘲，摇摇头，向外走去“罢了，罢了……我怎么会如此痴傻，单凭不相识的人随便一句，便当真以为你能帮我们呢……”
看着他失了魂的背影，我心里顿时难过起来。
怎么好像我把他们拆散的一样？
春桃一脸茫然的走进来“姐姐跟肖公子说什么了？看他哭成那样！”
我摇了摇头，却听春桃惊呼“姐姐怎么也哭了？”
我哭了吗？下意识的摸摸脸，原来我亦沉浸在他的痛苦之中不能自拔。听故事的人尚且这样，故事里的人，又当如何？
突然觉得我是做了一件特别狠毒的事情，断了他最后的希望。只希望这个肖顷不要犯傻，真的妄想带凤鸾舞离开吧。
这世上的事，本来就是没有公道可言，他们的错过，只能说是有缘无分吧……
想到这我一怔，突然想起某一天，我曾说“没有命中注定这回事。”另一个人拍了我的额头说“这就是你的可爱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