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喧嚣总算结束，早已是月上西楼。
凤鸾鸣拉着凤鸾舞絮絮叨叨的聊天，宿月早早的回房休息，我和夜剡在月色下往回走。
“姐姐好漂亮啊！那种温柔，那种气质，我是学不来了……”我感慨着，有些向往。
“你比鸾舞漂亮。”夜剡在我身后开口，没什么情绪，话却顺耳。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呀？”我转身笑他“讨好我也没用！没有打赏的哦！”
夜剡背着手，嘴角噙着笑容，满眼的宠溺，看的我眩晕。
“鸾舞姐姐，是妃子吗？”
“不，是素女。”
“什么叫素女？”
“素女就是专职给皇上炼制丹药的宫中药师。
凤家祖辈都是药师，更有家族秘传的养生之法，几代侍奉君主，深得赏识。可是家族中人淡泊名利，不嗜为官，于是先帝赏赐了凤姓以示其尊，又建了这凤栖宫。”夜剡停下来，目光投向远方“凤家每代都会选出家族中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女子，加以培养，成年后送到宫里，任职素女，终身不嫁。”
“终身不嫁？”我惊讶“那鸾舞姐姐……”
“对，她就是这一代的素女，进宫已有三年了。”夜剡冲我笑笑“鸾舞性情温婉，不染世俗，做素女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是吗？你这么认为？”
“怎么了？”
“那素女老了之后怎么办呢？”
“这倒不清楚，好像是一直在宫中吧。”
“那怎么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呢？本来女子的一生应该是嫁人生子，与相爱的人厮守终生，年老之后儿孙绕膝……”我说着，有些心酸“可是这些她们都没有，做了素女就只能每天守着丹药、丹炉，一辈子困在宫里，像被束缚的鸟……鸾舞姐姐，她漂亮的像一朵花，怎么能有这样的人生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这是命中注定的。”
“你信命？”我惊讶的看他。一个杀手，信命？
“你不信？”夜剡反问。
“不信。”我摇头“我相信人生的方向是握在自己手里的。虽然很多时候我都对自己的境遇无能为力，但我还是相信，没有命中注定这回事。”
“知道么，这就是你的可爱之处。”夜剡伸手在我额头上轻拍了一下，大步离开。
“可爱就可爱，打我做什么！”一愣之后反应过来，捂着额头追上去，无奈步子太小，只能跟在他身后。
知道了凤鸾舞是素女后，我很是介怀，总觉得这么美丽的一个女子，将来的结局是孤老宫中未免太过荒凉。
“春桃，你说我送她点什么好呢？”我翻腾着自己的家当，翻来翻去选不出一件像样的。
“我看哪件都不错呀！姐姐怎么就相不中呢？”春桃鼓着小脸拿起一只玉镯对着光看。
“不行，哪件看起来都俗不可耐！我这种俗人用用还行，鸾舞姐姐那种出尘的气质……哪件都配不上！”
“那怎么办？”
“不知道啊！好烦哦！”我一巴掌把首饰盒推开“算了算了，不选了！春桃，走！跟我去后山采些桂花，我觉得我得好好泡个澡，以缓解我的纠结之心！”
“什么？什么之心？”春桃还在追问，我已经走到门外了。
“你去不去？！”我在门外喊她。
“姐姐，这种事我们做婢子的去就好了！”
“不碍事，我散散心。”
每次到这片桂树林我的心情都会立刻开朗起来，这桂花香仿佛带着魔力，能抚慰人心。
我在前面走，春桃提着篮子跟在后面，一朵一朵的丹桂摘下来，指尖留香。
“春桃，你多大了？”
“十六啦！”
“哦！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出阁啊？”
“姐姐说什么呢！我是伺候姐姐的，姐姐还没嫁，我这做婢子的，哪有资格说这个呀！”
“我说将来。要是我一直不嫁，你还能一直跟着我呀！”
“姐姐若是不嫁，我是要一直跟着你的啊！除非……姐姐，难道你不想要我了？”春桃一脸惊恐的看着我“我做了什么事让姐姐不开心了吗？”
“你别紧张！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姐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春桃拍了拍胸口，道“我啊，等将来姐姐嫁人，就做陪嫁丫头跟过去，等到了年纪，姐姐把我许给家里的长工，我还是伺候在你身边！”
“许给长工？”
“是啊！府里年长的丫鬟都是这样啊！”春桃眨着眼睛，一脸的理所当然。
“春桃啊，你可以过更好的生活的！”我上前抱住她。
“能跟着姐姐，就是我的好生活了！”
“傻丫头！”我刮了她鼻子一下，转头继续走。
“姐姐，你为什么要选礼物给大小姐啊？”
“因为……”我偏头想了想“因为我心疼她呀！”
“心疼大小姐？”春桃不解“大小姐可是宫里的素女！锦衣玉食的，连陛下都要对她礼让三分的！有什么可心疼的？”
“你看，我身边有干爹，有叔父，有鸾鸣，夜剡，宿月……还有你。虽然都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你们都在我身边，都是亲人，我一点都不孤单。而鸾舞姐姐呢，她虽有亲人，却不能在一起，每日对着那些丹药，宫墙深锁，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辈子。”
“是哦……”
“还有啊，我们将来都要嫁人的，和那个人相扶相持，厮守终生，将来还会有孩子，等老的时候，儿孙满堂，我们就坐在院子里，看着那些孩子嬉闹……可是姐姐她，作为素女，终生都不会拥有这些。”我慢慢走着，随意的采些花瓣“你说，我该不该心疼她呢？”
“本来没觉得，让姐姐这样一说，做素女挺可怜的呢！”
“所以啊，我想去看看她，想和她聊天，让她开心。可是我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这样啊……那还真得好好想想。大小姐虽然总是一副面带笑容的样子，可是平日并不与人亲近，这府中上下能跟她说上话的就只有二公子了！不如回去问问他？”
“好主意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开心的跳起来“春桃真聪明！”
“香雪……”
一个女子的声音弱弱的传来，伴着痛苦的呻吟声。
“谁！”我轻喝，向声音传出来的地方慢慢走过去。
“姐姐……”春桃在后面拉我。
“没事，咱俩一起！”我拍拍她的手，绕过几棵树，看到一个女子伏在地上。
“鸾舞姐姐？！”看清了面容后，我赶紧跑过去“你怎么在这？”
“带我去你那。”凤鸾舞看起来好像受伤了，极其虚弱。
“好！”顾不上多想，赶紧叫春桃一起来扶。
“我去叫鸾鸣来吧？”我有些担心的看着她给自己上药、包扎。肩上好长一道伤口，从锁骨一直划到手臂。看样子流了很多血，才让她那么虚弱。
“不用。我自己就好。”凤鸾舞朝我笑笑，语气坚决。
“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呢？”我把毛巾拧干递给她，让春桃换水。
“我也不知道从哪飞出来的暗器，一下就把我打晕了。我不记得后山有那样的陷阱啊！”凤鸾舞也疑惑“难道是我离开之后鸾鸣贪玩做的？不过还好，没要了我的命。”
“姐姐怎么会在后山呢？”
“哦，我难得回来一次，想去看看那些桂花。”凤鸾舞低下头去，咬着唇想了很久，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眼中含泪“香雪，能不能拜托你答应我，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
“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的样子让我不能拒绝“但是……总要查一下吧，在自家后山伤成这样！”
“不要。算了。”凤鸾舞喃喃的说着，一双眸子本来就水汪汪的，这会儿一低头，泪就如短线珍珠般落了下来，我见犹怜“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