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浓云,越过山顶,地势猝然下降,有些地方近乎垂直。大片岩石裸露,与白雪相互衬托,岩石尖锐,积雪松软。即使避开锋利的地方,也要当心暗藏的危险之处。
他们交替形成一队伍,一个接一个跟着走,踏上只能一人通过的下山小路。齐州于原本跑到了队伍的中间,可他被迫让位,必须等到所有士兵走完后他才能走上小路。
眼看最前方的千灯开始步入下方的树林,他干脆跳下一块块岩石,或滚下山坡。脚底受到猛烈的撞击,虽有积雪作为缓冲可他的双腿震得发痛。
他顾不得这些小事,火速跑向林子。千灯停在岩山前,齐州于是第二个抵达的。他揪着双唇,傲慢地看向姗姗来迟的吕队长和士兵们。年轻士兵满脸不甘心,却无可奈何。
岩山的峭壁上有一条朝上的道路,由打在岩石里的木头组成,和豹林的训练场很像。千灯扫一眼士兵们,人数已齐,她跳上第一块木头,跑了几步后消失在岩山后。
齐州于赶紧占据位置,避免被人插队。岩山很大,十几块巨大的石头屹立在此地,每一块石头都能造两间木屋。连接石头的便是木桥或木桩,这些木头仍很结实,部分木头则是去年换上的。
有了之前的经验,齐州于如履平地,甚至走上年久失修的捷径,一下子就超过千灯。他抓住绳索,荡到对面的石头,来到最后一块岩山。他对千灯高兴一笑,以为自己能得到她赞许。
然而千灯一眼都没有看向他,她握住剑鞘,快步走上石梯。
嗒,嗒,一个圆圆的东西滚下阶梯,打中千灯的右脚。那是一个人的脑袋,他死不瞑目,右眼珠被活生生拽出,大半个脑袋都是鲜血。站在石梯最上方的是月国大将军,他脚底下是无头尸体。
这具尸体是野武族人,他穿得很厚,有两米多高,十指像狼爪,头发垂到脚踝,背上戴着刻有恶鬼表情的石头面具。齐州于注意到折竹的左手指沾满鲜血,还有一些碎肉沾在上面。
四周的树木都被砍倒,冰法术冻结大半个山顶,右侧的房屋被摧毁,一些石头碎成粉末。鲜血溅得到处都有,冰块上有不少血迹,树叶在滴下血珠。
左右两侧的岩山峭壁也有喷溅状的血液,最远的血滴落到北边的树上。尸体并不完整,他的右腿没了一半,右臂插在冰锥上,大拇指、食指和中指都被砍下。
齐州于猜测尸体便是独耳,也万万没想到折竹捷足先登。千灯朝后伸出右臂,齐国士兵立即分散开来,占据岩山的各个角落,包围大将军。年轻士兵似乎没见过如此凄惨的尸体,他捂着嘴,发出干呕的声音。
折竹用陌刀挑起独耳的尸体,甩到山下。之后他拔出腿上的短剑,抛向齐州于。叮,千灯一瞬间抽出春雪,打飞短剑。齐州于明白千灯还是护着他的,他内心很暖和。
接着折竹拾起一件衣物,慢悠悠擦掉刀刃上的腥血。他的拇指不小心被划伤,被一位齐国士兵嘲笑,他看去,那位士兵立即不敢吭声。
齐州于环顾两侧的士兵,好像所有人都必须等待折竹做完他的事,他很是不悦,可他刚想开口时被千灯抬手打断。
一大群野人出现,他们举着火把,利索地爬上岩山,人数约有百人。二十名野人来到折竹身后,有人举起月国旗帜,手里的长矛对准周围的齐国士兵。
仁和当离也走到折竹身旁,他们看向齐州于和千灯。千灯对上仁的视线,仁低下哀愁的脑袋。烜也出现了,他赤裸上半身,紧盯千灯。
末伏被春雪砍中的伤势没有愈合,右手指的骨头露了出来,正微微颤抖。齐州于没看到刘四娘或鱼奴,也没有闻到他们的气味。
月国大将军扔下肮脏衣物,“带他们过来。”
三名野人前来,他们手里各抓住三个人。
齐州于大惊,“你们怎么回事!”
阿祥苦笑,“我们看到野蛮人跟在你们身后,本来想提醒你。”
小铜神左看右看,“哇,原来这里这么热闹。”
许由悄悄瞄一眼后方的折竹,吓得两腿直打颤,“救命啊。”
齐州于走上石梯,“他们是无辜人,快放了。”
“时至今日,仍不见齐世子的礼数。”折竹的陌刀敲打地面,“她没有好好教你。”
“我也不见将军有何进步,总是用旁人要挟我,真老套。”
齐国士兵对齐州于另眼相看,更对他的身份感到惊讶。野人们对他怒目切齿,恨不得撕碎他。
“齐世子想赌一把。”
“我和那时候一样,不会心疼。”
“甚是。”折竹举起陌刀,他可以一刀砍掉三人的脑袋,“毕竟你还是将军府里的质子。”
轰隆,雷电划破天际,落在齐州于的左侧不远处。他的脸一明一暗,即便是离他最近的千灯也看不清他有何表情。
吕队长靠近千灯,“卒长。”
“不可轻举妄动。”千灯小声道。
“遵命。”
烜不耐烦地来回走动,“我们还要等什么?要不我先来。”
野人们当即起哄,他们摇旗呐喊,眼神和姿态充满挑衅,使劲浑身解数惹怒齐国士兵。陌刀敲打石头,他们顿时安静。
“啧。”烜的视线难得离开千灯一会,看向折竹,“将军,你在害怕龙言?我可一点都不怕,他中了最恶毒的诅咒,随随便便就能杀了他。”他敲敲死玉,其内的魂魄翻腾了一下,“快下令吧,莫要再杀一遍独耳。”
齐州于发现独耳的左手指动了,有复活的迹象。烜等不及,他往前走一步,马上被陌刀拦下。他“切”一声,不情不愿地往后退。
没人知道折竹在等什么,也没人敢率先出手。阿祥和许由动了动,立刻被野人打倒。时间缓缓流逝,他们你看我我看你,疑惑取代原先怒火。有一位野人越等越着急,他迅速跑上前,被陌刀砍伤膝盖。
“千灯,他想做什么?”齐州于的目光保持在折竹身上。
“千灯也不知。”
独耳的尸体站了起来,他的脑袋发出呜呜的声音,右手指不断弯曲伸展,地上的断指也开始动弹。野人们将长矛插进独耳的身体,奋力阻止他起身。独耳的左手抓住长矛,一扯、一捅,干掉一名野人。
烜愤愤磨牙,“折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