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似乎有什么东西,他望去,倏地见到一抹红光。他的心猛然一跳,浑身发冷,身体在一刹那间做出逃跑的反应。他用力眨眼,再看去的时候那里什么都没有。
齐州于十分唾弃自己竟如此害怕,他将这个怪罪于千灯,若她还在自己身边他们便能齐心协力杀死折竹。
白剑切开野人的胳膊,血液流到掌心中间,他连喝五口,身体如同躺在舒适的被窝里。四人纷纷伸长脖子,他们看着齐州于的背影,好奇他在做什么。齐州于抹干净唇上的血,不想被他们发现。
巳时快要结束,可气温居高不下,喧闹的蝉鸣声好像要即将来临。寒风的出现成为奢侈,但一阵冰冷一阵炎热的感觉使他们难以坚持行走。
“唉,我不行了。”许由又热又累,瘫坐在树下,他扯开衣服,捧起少许雪擦在身上,却冷得发抖。
其他人也到树下休息,他们的汗水冒个不停。齐州于瞥了他们一眼,他们惊慌地爬起,步伐变得比之前快一些。他丝毫不在乎他们对他的看法,那种害怕的眼神他早就在奴隶身上看过,他还暗中希望他们能尽早离开自己。
经过一棵烧毁的大树,他们来到昔日的战场。冻土上有数不清的残骸和断肢,士兵的骨骸躺在他们的盔甲之下,空洞的眼眶不知在看向何方。
他们的铠甲碎成一片片,有些士兵的肋骨少了几块。齐州于看了一眼骨头,大致能知道士兵的死法。两国的旗帜被遗弃在土里,已泥泞不堪,上面的文字已经褪色。
此处的战场望不到尽头,到处都是被烧毁的树木,他们能想象出当时的火势必定直冲云霄。不过他们难以置信这块土地时至今日还没有恢复过来,犹如被施加邪恶的诅咒。
南边的山坡光秃秃,一面齐国旗帜插在山坡顶部,下方躺着一位齐国士兵。这位士兵身上插满箭矢,他的双手就在旗帜下方扶着。丘陵起起伏伏,边缘只有枯木和骨骸,其轮廓死气沉沉,与西边的山林有着云泥之别。
生死被一条线相隔,人世与黄泉永不得相见。他们避开地上的骨骸,尽可能走在冻土上。
越往东走,脚下的骨骸便越多。月国的百骇军士兵与齐国的寒蝉军士兵死在一块,他们骨骸上的伤痕比一般人更多。有一位寒蝉的肋骨里洒落十多根箭矢,他没了双腿,但右手紧握着法杖。
这里的士兵都身负重伤,绝大部分人都被敌人砍去手臂或脑袋,唯有这样做才能彻底打败对方。阿祥连连惊讶,认为这两只军队一定杀得很凶,比妖怪相互厮杀还要残忍,幸好他没有活在那时候。
灰伯被抬着,不敢直视下方的大地。许由奇怪这些尸体没有被搬回家乡,任由士兵们在这里腐烂。小铜神告诉他们曾有胆子大的齐国百姓来这里拾荒,寒蝉士兵的玉坠都被他们捡走,结果那些百姓发了大财,因为卖家都是其它诸侯国人。一块寒蝉玉坠躺在岩石的裂缝里,许多年都未被人发现。
齐州于拾起,吹走上面的雪花。他将玉坠挂在枯树上,发现小铜神想要偷走的时候他眯着眼看他,令对方灰溜溜地后退。
当他们走完两军激烈厮杀的地方已过去将近半个时辰,重新进入东边树林。溪流声鼓舞他们前进,河水高涨,淹没两岸的泥地。
这让许由丢下板子,最先跑到河边喝水,边说水冷边大口喝下。阿祥舀了一碗水,端给灰伯。他们就地休息,揉揉发痛的膝盖和脚掌。齐州于跳上树,遥望东方。
山脉茫无涯际,他距离东边最高的大山仍非常遥远。山上的雪融成溪水,三条河都变宽了许多。寒风徐来,带回乌云,遮蔽烈阳,复苏冬日。
几个呼吸之后气温下降到如同寒冰,湿润的空气加剧北风,让他们匆忙穿上衣物。齐州于准备爬下树,余光发现右前方有鬼影飘过,他看看底下的四人,又看看鬼影,扯了扯嘴角。
林地里有一排两人高的木墙,沿着平地往南北方向展开,它避开空旷之地和山丘顶部,钻进山谷中,隔开险峻的地势。他们往北走,推开沉重的大门。
齐国的旗帜映入眼帘,这面旗帜比战场的旗帜更加崭新,每隔五年百姓会前来更换。这终于给他们带来进入齐国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能见到齐国的百姓。
阿祥开心极了,他从身上摸出一枚铜币,亲了一口,想品尝齐国最好吃的米饭。小铜神认出那是巢国的铜币,在齐国用不了。
可这不妨碍阿祥对齐国的渴望,细数齐国的各种美食。他的话让许由直流口水,他们开始幻想自己穿上新衣、住在最好的客房里、几十张食案摆满美味佳肴,直到被齐国士兵赶走。只有齐州于沉着脸,默不作声地赶路。
一条小径通往北边的一座房屋,屋子很小,已荒废许多年。门前挂有一个狼妖的头颅,屋里堆满柴火。西侧的墙壁为泥墙,砌出一个烧食用的炉口,其中有焦黑的木屑,还能看见烧了一半的竹简。
齐州于摊开竹简,依稀辨认出几行字:凡此四宿者,风起之日也;火发兵静者,待而勿攻,极其火力,可从而从之,不可从而止;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
其他四人绕着房屋左看右看,灰伯敲打木头,许由悄悄顺走一些柴火,阿祥取下狼妖头颅并背在身上。小铜神在竹楼里找到一枚银币,他欣喜若狂,迅速谨慎地塞进腰带里。
天色回到暗沉之时,他们再走一段路,不久后停在悬崖边。两侧的悬崖约有十米宽,距离底下的通道有三十米高,一条看似不太结实的木桥连接两端,桥上的木板有马蹄印。
齐州于瞧见鬼影,恶鬼们在对岸的飘荡,数量不少。他走到桥头,接着飞快跑到对岸。木桥摇摇晃晃,四人只好鼓起勇气踏上第一块木板。
“别过来!”齐州于喊道,紧接着他用白剑砍断绳索。
木桥断裂,撞向峭壁,碎木和木屑溅到空中。他们瞠目结舌,不敢相信齐州于竟然做出此等事情。未等他们开口,齐州于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