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黯淡深邃,显得夜幕中的月光异常闪耀夺目,地上的焰火因此失色。折竹欲赶往月甫的身边,被千灯阻扰,二人的打斗比明月还吸引月国军的观看。士兵们皆认为将军只发挥了七成的实力,都希望将军能早点拿下寒蝉的性命。
九鸦中了五只箭,行动迟缓,还在不依不饶地攻击仁。箭矢因他的动作更深入血肉,实在妨碍时他才抽出间隙拔出箭。
商陆稍显难堪,他在树林里四处躲藏,黑巫术对他穷追不舍,他为保存体力不选择反击。刘四娘凶神恶煞,像极活生生的恶鬼,她越愤怒商陆笑得越开心,还听见他说她师父的坏话。她的黑巫术变得更危险,结果不受控制地在她身边爆裂。她被炸到石头上,不顾晕乎乎的脑袋继续追杀商陆。
月国军在石墙外休息,一些士兵搬动头颅和尸体,聚在一起烧毁。微风起,腥味和焦肉味逐渐飘远,吸引几只狼妖在附近徘徊。
齐州于望一眼貌似睡着的许剪秋,她没有受伤,胸膛仍在微弱起伏。“你想杀月河神。”他朝前踏一步,“为何?”
月甫看着手上的月光,鳞片已长到他的肩头,遇光闪动。他深红的皮肤却没有恢复正常,鳞片宛如直接长在他的肉上。他叹气,“州于,你是为了什么?”
风吹乱齐州于的头发,他的声音隐约酸楚,“你变了。”
月甫像是听见一句笑话,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可这笑容只存在半秒,“我一直如此。”
“放屁!你那么看重君子之道,怎敢违背它!”
“此道救不了我娘、我爹,有何不敢?”
“你不怕失败吗?”
“很怕。”
“月国会因你灭亡。”
“我更怕那样。”
“你看看你的样子,你爹娘一点都不想看到。”他逐步接近月甫,“他们肯定痛骂你胡来,说你丢尽祖先的颜面,恨不得带你回家,你现在住手还来得及。”
“诸侯军已覆灭,因为我根本没想过要住手。”月甫神色十分平静,“就算我要与全天下为敌,我也绝不会后退。”
“你没有胜算。”
“月国百姓皆与我一起,即便没有胜算我们也无悔。”
“你会死的!”
“你被竹龙影响了。”
齐州于咬牙,“它没影响我。”
“它给你力量,给你命令,你才能走到今晚,不对......”月甫的手按住齐州于的肩膀,“若我当初没找竹龙,它就不会找你,若你不是龙言你会在哪?”
“我还是会来找你算账。”
月甫放开手,“你大概会被杀掉,或残废。”
“你非要对付我?”
“你是龙言,齐国的世子,将来的齐侯,齐国的兵力数一数二。别忘了,月国和齐国是世仇。”月甫两手背在身后,眼神认真,“你既然做出了决定,我不能继续放纵你。”月甫甩动右手,他的掌心凝聚出一条白色的细线,手臂上的鳞片亮起淡淡的辉光。
白线迅速变长,眼看要捆住齐州于。齐州于举剑砍断,但线没有停下来。白线不断变换方向,速度极快,稍不留神齐州于就跟丢它的位置。
他的脚踝被缠绕,烧灼的刺痛瞬间产生,他挥砍,线又在半秒钟不到的功夫纠缠上他的右手腕。这不像刀,由龙之力形成的线如流水那样无法砍断,月甫无需花多大的力气便能阻止齐州于。此线可长可短,更难看清它会打在哪里。
齐州于以为稍加闪躲就行了,但线伸直后才知道他躲得还不够远,右臂因他的疏忽而得到皮开肉绽的伤口,肉眼可见骨头。月甫乘胜追击,先连续加重齐州于的右臂伤势,后割伤他的脸、四肢、肩头和腹部。血液溅射,白线一尘不染。
齐州于鲜血淋漓,持剑手无力下垂,“这算哪门子的武器,逊毙了。”
月甫收回白线,两手握住,线在他的指间没有半点威慑力,“没想到你能坚持这么久,以前我们练武的时候你总是嫌累。”
“哈哈。”齐州于又痛又累,笑声有气无力。
“还故意受伤,以为婉安会心疼你。”
“她在这,呼,会说什么?”
“老样子。”
“肯定会心痛我。”
“你以前也这么说。”
“她会弃你而去。”他稍微愈合右臂的伤口,“她对你失望透顶。”
“也许吧。”
齐州于轻轻喘气,“她还会,呼呼,和我一起阻止你。”
“你又在耍嘴皮子。”
齐州于冲上前,他看准时机抓住白线,快速接近月甫,砍伤他的右手。紧接着他抬起白剑,刺入对方的左肩头。
“了不起,你越来越厉害了。”月甫握住白剑,不惜手掌出血,“可惜你的力量低我一等。”他用力捏碎剑刃,左手的白线刺穿齐州于的脖子。
幸亏齐州于反应迅速,白线仅仅穿过他的右肩,被击退几步远。月甫摸摸右手的剑伤,伤口愈合如初。齐州于发现对方的治愈招式,并且没有看到月甫因为用了龙之力而疲倦。
圆月已升到最高点,比前半个时辰变大了两圈,边缘像挂着一层淡薄的纱雾,令光晕慢慢散开。今晚的月亮十足柔和,似婉约美人在演奏古琴,弹奏出来的微光足以照亮狐村的上空,惠及每一个人。
月甫走到许剪秋身边,变出白色的月国旗帜。旗帜若隐若现,飘着发光的尘埃,如诗如画。
“月甫!”齐州于瞬间被十根白线刺中身体,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月甫两手握着旗帜,眼神集中在许剪秋的脸庞上,他手微颤,好似在挣扎着。他深吸一口气,下手。旗帜刺入许剪秋的胸膛,震出金色的魂魄碎片。
“魂归魂,血归血,神归寰宇之处。”月甫的声音十分沉重。
金魂想聚集,不愿离开肉体,这当中已经没有月河神的意志,纯粹是魂魄本身对肉体的留念。产生的意志极为强大,紧紧缠绕许剪秋的身体。月甫加重力道,使旗帜深入肉体,破坏金魂。
魂魄碎裂成点点星光,妄图存于世的念想渐渐消退。金魂飘向高空,看似要触及月亮。
天空骤然突变,所有星光离开夜幕,月光也消失不见。霎时间昏天暗地,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速速来临,黄泉的阴冷与幽暗仿佛笼罩整个天下。
没人意识到发生什么,正在打斗的人被黑暗吞噬,不得不停下攻击。远处传来妖怪的恐惧嘶吼,充满绝望,令人毛骨悚然。
齐州于看不见白线的亮光,胸膛的血液也见不着,可他还能感知伤口的疼痛。心跳声直达他的耳朵,恍惚间以为这天地只剩下他一人。身体还不能动弹,他不知该不该呼唤千灯或四娘的名字,附近的声响告诉他妖怪下山了,月国军正对付它们。
法师的火焰穿不透凝固的黑暗,士兵们借助鼻子和手中的触感辨别妖怪,而妖怪只会横冲直撞,不分敌我。大概过了十秒,天慢慢亮了,月光重回大地,人们得以看见事物。
诡异的事才刚开始,淡白的月光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血红亮光。赤月红似腥血,阴森至极,鲜红的云层在远处翻滚,宛若血流成河。纯洁的月亮已经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血月,红云仿佛是它渗出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