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被折竹踩进雪里,他似乎感觉到自己胜利在望,不急着进攻。千灯迅即攻击将军,却发现折竹边防御边往齐州于的方向走去,即使她绕到他身后攻击也未能改变他的步伐。
侧金盏花和菟葵的花瓣因刀风旋转飞起,飘落时又因另一个方向的剑风飞至不同的方向,花海被削成只剩下根茎,无能为力阻止陌刀与剑的厮杀。
千灯弯腰,左脚踹向折竹的膝盖,折竹的动作停顿且重心偏移,她撞倒他,将他压至地面。她跪在折竹身上,剑尖瞄着他的头盔缝隙刺去。
折竹的左手快速握住剑刃,剑离他的脖子还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他的掌心全是血,但不见他有任何疼痛的颤抖。千灯的左手猛烈击打剑柄底部,试图让剑刃再深入更多,然而她的剑被折竹握得纹丝不动,任凭她怎么敲打都未能撼动他的阻扰。
大将军举起左手,往千灯的脸探去,指尖仿佛流露出不可回忆的贪恋。
忽然折竹抓住千灯的脖子,力道很大,紧接着他将寒蝉甩到一边。千灯撞到石头上,她不被疼痛击倒,一个蹬步,持剑冲向折竹。两人一同冲向对方,刀光剑影,星火飞溅,鲜血染红残存的花瓣。
呼呼,嚯嚯,妖怪的喘息十分粗重,呼吸湿热,愈加接近他们的小腿,使他们寒毛竖起。山路崎岖险阻,坡度很大,根本不适合马前径直飞奔。常年生活在山林间的夜叉反而如鱼得水,紧追他们身后。
刘四娘的法杖敲中夜叉的脑袋,又一个冰锥射出,打在夜叉身上却轻易碎裂。她的力气所剩无几,因失血而带来的乏力侵占她的身躯,抱住齐州于的左手没有使上劲,她直接从马背上跌落。
五只夜叉雀跃聚集到刘四娘身旁,你推我搡争着要吃最多的肉。马前从它们上方一跃而过,妖怪虽然受到惊吓但很快重新聚集。齐州于拾起刘四娘的法杖,当作普通的棍子挥舞,他脸上的恐惧情绪显而易见,汗水中的咸涩气味让夜叉兽性大发。
法杖对夜叉们带来的伤害微乎其微,齐州于被其中一只撞倒,腥臭的血盆大口就在他眼前,他明白妖怪的利爪和尖牙就是为这时刻而生的。马前抬起后蹄踢飞夜叉,令这只夜叉当场死亡。它的阻扰激怒其余的夜叉们,吻部、脸颊、颈部、前肩膀和前腿都被夜叉抓伤。
夜叉们有意避开它的后半身,两只在它前方周旋,两只在它身侧偷袭。齐州于甩动法杖攻击夜叉的头部,怎料夜叉抢夺法杖,连带他整个人都被绊倒。夜叉折断法杖,扔到树上。他与刘四娘被包围,夜叉们朝他们猛扑。
[“滚开!”]
蛇语之力震飞四只夜叉,它们的身躯出现无数道伤口,好似堕入刀山,它们连咽呜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死了。幸存的一只夜叉伤得不重,它跌跌撞撞逃离,还没跑多远,它的脑袋因为齐州于的下一句蛇语掉下来。
他脑袋剧痛,浑身的血液都顺着鼻子和耳朵流出,他两眼充血,视物不清。好不容易摸索到刘四娘的身体,可他没有力气抱起她。试了五次,他才将刘四娘拖到五米开外的树下。
他看了一眼马前膝盖处的伤口,正流血,已伤至骨头。它跪在地上,试了几次才站起。齐州于看着马前一身伤,深感无能为力,有些后悔之前怎么没有悉心照料它。马前的吻部蹭蹭他的脸颊,他抬手摸摸它的鼻梁。
刘四娘睁眼,看见她的法杖断成两截,她站起想要捡回法杖。齐州于抓住她的手腕,摇头。巫师甩开他的手,她走了两步,大腿的疼痛令她嘶嘶叫,忍不住坐下歇歇。
两人相互依靠,都在仔细倾听周围的动静,没有再听见妖怪接近的脚步声,也没有听到刀剑拼杀的响声,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和风声。
寒风带走他们身上黏糊糊的汗水,鼻腔内的血腥味还在时刻提醒两人目前的处境,可身体的劳累征服他们的四肢,也令他们没有力气思考千灯是否安危。
谁都不想打破此刻的宁静,片刻发呆对他们来说算是奢侈,恍惚之间他们不是在逃命,而像是远游后的休息。
明月藏在云后,只能望见其边缘的弧度,月光外还能看见暗色的彩光。他盯着那圈金光边,从来都不知道月光边缘的颜色如此精彩。
脚步声立刻引起他们的注意,走得不紧不慢,但显而易见那人正朝他们走去。齐州于咬咬牙,扶着刘四娘站起。亮光猩红,身影如鬼,将军肩上的寒蝉安安静静。齐州于和刘四娘呼吸一滞,束手无策。
折竹小心翼翼放下昏迷的千灯,随后他看向齐州于,“小子,过来。”
齐州于认为自己没救了,刘四娘护在他前方。折竹已经走到他们跟前,他抓住刘四娘的脖子,令齐州于忍不住后退好几步。
折竹声色冷漠,“你敢跑,我绝不会放过她们。”
刘四娘声音沙哑,“蠢猪,快逃。”
寒意与恐惧已经入侵他的血肉,他脑子里满是浆糊。无论跑与否,他都免不了被折竹杀死,倘若按照折竹的命令留下来,他们三人可能会保住小命。相反,他一旦丢下她们,没人能活。折竹见齐州于做出了选择,他扔下刘四娘,接近他。齐州于双眼含泪,难以控制呼吸,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而死。
[“冰冻!”]
寒冰在将军脚边出现,又瞬间消失。他强迫自己鼓起勇气,鼻血流下,耳朵和脑袋嗡嗡作响。
[“冰冻。”]
折竹没有停下,他快要接近世子。齐州于的声音只剩下恐慌,眼睁睁看着陌刀逐步接近。
[“冰,火,雷......”]
死亡前所未有地如此逼近他。
齐州于快速转身逃离,左侧太阳穴被刀柄击中,他撞向树干,整条右臂都麻了,右脚也因此扭伤。他毫不犹豫滚下山坡,死在山沟里总比死在折竹手里强,身体各处的撞伤也比折竹的折磨更容易忍受。
他咬牙不发出声音,骨头被撞得快要散架,伤口重新裂开,强烈的求生欲迫使他现在就得站起,左摇右晃走向前方的岳桦林。
岳桦已凋谢,树皮灰白,枝干居多,最低的枝干离地面只有一米多高,树冠像扇子展开,枝条似羊肠小道般在空中蜿蜒曲折。此地的积雪十分平整,但很快就被仓促的脚印打破。
点点鲜血滴落,随着极其鲜艳的不详之色而来的是后方的魁梧身影,逃跑之人见到将军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他心绪乱成一滩泥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