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剑客鼓起胸膛,嘴角下弯,“你竟敢直呼天子的名讳,无礼之人何能何德拜见天子。”
“我已经见到他了,他还想我当大将军。”
“无耻。”
“我可是齐国的世子,你也对我很不敬。”
十剑客不再看向齐州于,而是转身面对千灯,“徒儿,为师带你离开。”
齐州于深感不悦,他盯着十剑客的背影,皱鼻,双唇动了几下,大概是在骂人。十剑客带他们往北走,告诉千灯这里名为盐地,关押生前罪孽深重的恶鬼,是黄泉的牢房和刑场,由墨丞相掌管。
“恶人死了后就会到黄泉受刑?”齐州于问。
“嗯。”十剑客敷衍道。
“你会下黄泉吗?”
“这点你用不着多问。”
“你好像认识这里的鬼卒,和他们熟了后是不是就能逃避刑罚?”
“不可能的事。”
“我可以见那个丞相吗?”
“是墨丞相。”十剑客差点要扶额,“你是活人,见不到他。”
“这里有多少恶鬼?”
“三十万。”
“这里的头是谁?”
“你已经适应黄泉了。”
“咦?”齐州于停下来,发现千灯正在艰难地喘气,宛若困在蒸腾的热气中,每一口呼吸都加重她的不适。再强大的活人也不可能在黄泉里久待,于是他上前搂住她的胳膊,“难道你也适应了?”
十剑客瞥一眼齐州于,“别多管闲事。”
“你是怎么进来的?”
“从齐国进来。”
“你这次来黄泉做什么?”
十剑客忽略齐州于的问话,“往北走或往南走都会被黄泉拦住,你们要是再往东走一会,莫怪那些恶鬼吃了你。”
“你也是活人。”
“和你不一样。”
“这里和人世间的牢房一样吗?”
“千劫以上者例不赦,万劫者例不减,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受罚千劫以上的不在赦免之列,受罚万劫以上的没有减刑的资格。”
“是谁告诉你的?”
“给我讲故事的奴隶。”
千灯脚滑了一下,齐州于及时扶稳她。“我们还要走多久?”他朝前望去,“你是怎么知道裂缝在哪的?”
“我能感觉到。”
“子渊在齐国做什么?”
“跟随春无人学习治国之道。”
“噢,他要成为我的大夫。”虽然齐州于只看见十剑客的背影,却似乎能知道他的表情又不高兴了,“我爹娘可好?”
“我为何要告诉你?”
“我为何不能知道?”
十剑客止步,“齐侯下不了床,齐夫人以泪洗面。”
“我弟弟呢?”
“在家中。”
“怎么样?”
“很用功。”
“子渊何能何德,能让春无人教导他。”
十剑客冷淡地看着齐州于。
“为何我一谈起子渊你就板着一张臭脸?”
“为何?”十剑客忽然笑了,“呵呵呵,你回到齐国便知。”
“你就不能现在告诉我吗?”
千灯双腿无力,谴责自己无能,令世子担心。齐州于干脆背起她,并命令她乖乖休息,不要多说话。他们连续走一个时辰,都没见到北边的黄泉,可见盐地的宽广。
有时齐州于能见到遥远的东边有鬼卒在追逃跑的恶鬼,恶鬼被弓箭击倒,又**在长矛上带回去。
大地平坦,看似一马平川,实则暗藏险境。齐州于准备踩上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却立刻被十剑客往后拉。仅有一步距离的地面快速塌陷,上方的泥块击中下方的长矛尖端,还未眨眼就粉碎成细小的泥土。
长矛极其尖锐,还有倒刺。接下来的旅途,齐州于紧紧跟在十剑客身后,剑客踩在哪里他便踩在哪里,不敢有半点马虎。他颠了颠背上千灯,两手腕相互抓住,以更牢固的姿态托住她。她有几次想要下来,他都不允许。
再行走几百米,两人停下,出乎齐州于意料的是眼前竟有一条深至百米的深沟。连接两岸的仅仅是一座绳索吊桥,长两百米。十剑客二话不说,径直走向吊桥。大风吹来,吊桥摇摇欲坠,十剑客却能如履平地。
十剑客头也不回地喊道,“别傻愣着,裂缝很快就要出现了。”
齐州于咽口水,踩上第一块木板。他往下望,瞧见木板之间的裂缝足以塞进一只羊。十剑客已经走到中间,特地停下来等他。可是他难以迈开第二只腿,也不敢放开双手去抓绳索。
“世子,千灯能自己走。”千灯吃力地说着。
“你话都说不好。”
“世子。”
“别害我分心,哇啊!”齐州于差点踩空。
十剑客看不下去,“你待着别动,我去找你。”
此时,吊桥下出现一只只带着黑雾的恶鬼,他们抬头嗅着,脑袋慢慢转向齐州于。恶鬼们抓住吊桥,朝齐州于的方向移动。吊桥因他们的动作开始晃动,左右摇晃的幅度逐渐变大,正在赶来的十剑客不得不放慢速度。
齐州于的脚踝将要被抓住,他必须走起来。他眼看前方,余光瞄着木板,往前大步走。十剑客到了他身后,挥剑斩杀恶鬼。
吊桥晃得更厉害,令齐州于不敢再前进。不幸的是大风再次吹来,前方有两块木板被吹跑。恶鬼身轻如燕,他们爬上木板,用手钩住齐州于的脚踝。
恶鬼的数量增多,十剑客砍下一只恶鬼的脑袋,催促齐州于跑起来。但他两腿发麻,快要使不上劲。
岸上闪过红光,齐州于惊喜万分,当即迈开双腿,飞快跑去。十剑客也跳上岸,砍断绳索,看着恶鬼们跌落深沟。红光位于岩石的上空,齐州于稍稍放松,等着裂缝的出现。十剑客给千灯一颗赤葫子,她谢过师父。
“你在哪,哪就没有好事发生。”十剑客斜着眼看齐州于。
“没办法,谁叫老天爷羡慕我这么厉害。”
“那群恶鬼被你所吸引,你身上有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齐州于马上盯着十剑客。
“你可要小心,别连累身边的人。”十剑客认真道,“我不求你能做什么大事,至少得有自知之明。”
裂缝打开,恰似一道门竖在岩石上。齐州于回头望一眼十剑客,对他的严肃表情感到不解与不安。他带着千灯穿过裂缝,回到人间,正好来到了王宫的小宫室。
松树和之前一样堆着层层白雪,门前的积雪无人清扫。齐州于踢开房门,屋内保持着他离开的样子。他将千灯放在床上,千灯深深地吸几口气。
茶壶中还有点水,千灯不介意水的味道,只想快点解渴。齐州于又看了一遍侍卫的伤势,随后他念龙语,彻底治愈她身上的所有伤口,不放过每一块淤青。他捂着脑袋,不顾千灯的劝说走出房门,前往正殿。
雷云黑得宛若墨汁,覆盖王宫,乃至外面的街道。闪电击中每个角落,石头碎裂、树木着火、旗帜倒下,除了士兵外无人敢靠近正殿。宫外的百骇军吵吵闹闹,百姓的喊叫声也一并传来。有人想要进宫保护天子,便无畏地对百骇军动手。
他被劲风吹打,头重脚轻的感受飞快出现,“刚下刀山,还有火海。”
“世子需要千灯做什么?”
他尽力稳住身子,找回掌控四肢的力量,“毁掉法阵,杀掉碍事的人。”他凝视千灯的双眸,“又要让你受累了。”
“为了世子,千灯万死不辞。”
齐州于望着正殿,眼中有不退缩的坚定,“这次,我们可以比肩而事。”
【作者题外话】:预计还有一个月就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