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撇撇嘴,似乎从见着这家伙的第一眼开始,他就一直在笑,从最开始的浅浅微笑,到后来的不屑失笑、爽朗大笑,最后猖狂大笑。甚至于当天发狂失控的迷蒙中,她也隐约看到他戏谑的笑容。
她这辈子从没有见过有人能将笑演绎得这么纷繁,这么淋漓尽致,就好像他这一生都未曾遇过忧愁,乐天得就像初生的婴孩。
而他的眼也如婴孩,漆黑的瞳仁晶莹透亮,不像燕夙的冰冷沉敛,也不似诸葛无邪的潋滟风流,他的眸那样清澈如碧波,又纯净得像天山崖壁上凌雪盛开的雪莲。西落的月光斜斜地照过来,反射出他眼底那婴孩般清亮的蓝光。
蓝光直射入楚歌的心底,激得她的身和心都跟着颤了颤。楚歌有些别扭地别过脸去,隐蔽的侧脸一抹可疑的红晕。
温柔乡,英雄冢,古人诚不欺她!
楚歌恶狠狠地磨牙,心说怎么她这才出世不到半年,遇到各式各样的妖孽美男就这么多了!个个妖孽得要人命啊!
这古代盛产妖孽美男吗?
这时,云中玉哑然失笑:“那天晚上我还真是救了个狐狸啊!”
楚歌耸耸肩,心说其实她有时候也是狼来着的,专啃妖孽美男!
“你该庆幸我今天穿的是白衣。”云中玉无由来地道了一句,楚歌还没摸着头脑,就听他又说,“把他拖进来吧。”
云中玉的草庐内部设置很整洁,虽然小,却被利落地划分成了两部分,一半是书籍典藏、书桌还有文房四宝,另一半则是檀香袅袅的生活区,香炉上方高高地挂着一个鸟笼,笼内的黄鹂别着头,却没有动作和声音,就像睡着。
楚歌正疑惑着这庸医的鸟睡觉的姿势都与众不同,凑近一看,才发现那居然是两只黄鹂标本,顿时心底就有一股寒流冲了上来。
砰!
云中玉甩来一个瓷白的大碗,尖锐的匕首斜插在楚歌脚旁,剧烈颤动发出嗡嗡的鸣响。
“你的心头血,一碗!”云中玉淡淡地道。
楚歌眉梢一挑……
我靠!有没有搞错啊!这么大一碗的血,就是头牛也要被放干了吧!更何况还是心头血!
正要说些什么,又听云中玉目不斜视地笑道:“当然你也可以不给,毕竟他的命是他自己的。”
“那你有没有什么补血的药丸给我吃的?大失血后我需要大补!什么人参灵芝都可以。”楚歌伸手就要。
云中玉摇头:“你忘了,我的药可都被水冲走了。”
楚歌郁结,再一看眉心处蓝光越发深邃而脸色越发苍白的燕夙,顿时又恶狠狠地磨了磨牙,道了句:“笨蛋!没事救我干嘛?现在我还得还回来!”
云中玉无良地笑道:“其实也可以不还的,我不会告诉他的。”
楚歌踹了他一脚,手腕一翻,丝毫没有犹豫地将那匕首送进了自己的心窝。
冰冷的铁器还带着深夜的寒气,就这么破开了血肉之躯,深深地潜入心房。
那一瞬间,滚烫的鲜血如潮水拍打上铁器的冰冷,砰一声炸开的铁树银花,着实让楚歌的眼前有了片刻炫目的迷离。
匕首的设计极为精妙,刃锋上自带血槽。她刚才将匕首捅了进去,鲜红的血液就已经源源不绝地从那血槽中涌了出来。
楚歌连忙用瓷碗接住。
全神贯注于接血的她,并没有注意到云中玉猛地僵硬了一下的笑,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原状。
招牌式的笑,温和而纯澈,却像一张面具。
他原本只存着吓唬吓唬楚歌的想法,毕竟这世道还没有谁慷慨到愿意废掉半条命救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毫不犹豫地就一刀捅进去放起了自己的心头血,难道说燕夙在她心中的地位非比寻常?所以她才这么拼命地要救他?
一时间,云中玉突然有了些别的计较。他的嘴角越扬越高,清澈的双眸中此刻满是等待看好戏的期待。
这时,白瓷碗终于被鲜红灌满。
楚歌松了口气,赶紧对着身体几处大穴一顿狂点,饶是如此,她拔出匕首的一瞬间,鲜血还是泼墨般挥向了半空。
她迅速盘膝坐定,丹田中的灵气飞速运转,疗起伤来。一双眼却至始至终不离燕夙。
没办法,这云中玉的性子太过古怪,连她都捉摸不透。
即便他答应了要救燕夙,她也放不下心来。她花了半条命一碗血救回来的人,要是死了,她就亏大了。
面对她的警惕和防备,云中玉一笑置之。
这辈子他想要救的人还从没有死的,他想要死的人,不管你如何防备,总还是逃不过下一秒!
他一拧床头突起的花纹,繁复的机关声过后,床后的白墙上居然凭空裂出一块一尺见方的缝隙,那处的墙壁缓缓推出……
云中玉伸手拿过暗格中其中一个红口瓷瓶,手指虚空一捏变出一根银针,针尖沾一滴楚歌的心头血,银针瞬间吸血一般变得艳红起来。
但见他手腕一翻,银针已经恰到好处地扎在了燕夙幽蓝色的眉心。
针上的红色急速退去,换成深邃的幽蓝,云中玉毫不迟疑地打开红口瓷瓶,将其中的粉末小心地撒在银针上方,诡异的粉末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竟然无端地涌向银针!
一如方才的吸血,这一刻银针上显现出那粉末银色的光芒,居然将那幽蓝的毒打回原型。
不一会儿,燕夙眉心的幽蓝尽数消失。云中玉适时撤针,一直隐在大氅中的手大发慈悲地露出一根食指,在燕夙的颌下轻轻点了一下。
楚歌目光闪动了一下。
下一秒,就看见燕夙突然痉挛着侧身吐出一口黑血,惨白的面色已经稍有恢复。
云中玉笑着点点头,长舒了口气,淡定地起身收起了那一碗近似于根本没有动用的楚歌的心头血。
“就这么简单?”楚歌阴恻恻地问道。
云中玉笑得见牙不见眼:“对呀对呀。”
楚歌怒瞪他:“那你还让我放整整一碗心头血?你知道那差点要了我的命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