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不会太久。”
“我知道。我从来都相信世子的天赋和实力。不过，现在我还不能死，”离久笑的满足却又悲凉，“其实早在十年前我就想把这条命还给你娘了，只是她说，她若从此昏迷，这世上便只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她不放心，让我帮着照看你。”
“所以这十年来，我经历那么多次刺杀和陷害却都有惊无险，其实都是你在背后暗中帮助？”诸葛无邪冷笑起来。
离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正是这种默然的承认，更伤诸葛无邪的自尊。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自己最恨的人救过自己无数次更让人觉得讽刺的呢？
没有！
“长安她……”
“住口！不准你叫我娘的名字！”诸葛无邪忽然就像被人点燃了导火索的爆竹。
离久噤了声，诸葛无邪却哈哈大笑起来，只听他继续道：“三年！你记住，三年后的今天，我来取你性命！”
“好。”
一甩袖，诸葛无邪邪笑着大步离开。
风忽然吹来，离久闭上眼，似乎想要借着风的手将方才的一切从自己的记忆里抹去。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用这种方式自我麻痹，可每一次剩下的却都是更加清晰的悲哀。
“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么多年教他功法、战技的人就是你？甚至于帮助他成立赤天铁骑的人也是你？”燕夙忽然冒了出来。
离久睁开眼，挠了挠头：“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赤天铁骑那么牛掰，怎么可能是我一个糟老头子能搞得定的？”
“你以为你骗得了无邪，就能骗得了我么？”燕夙的眼瞳黑的就像一个无底洞，“这十年里我虽然远离朝堂漂泊四方，可眼睛还没瞎！每年八月，赤天铁骑便会在遥远的北陆泞泽操练，而每一次的操练结束后，赤天铁骑的实力就会突飞猛进，不论是单兵实力还是排军布阵能力。而你……每年八月你在哪里？”
“我……”
“哦对了，皇姐的生辰正是八月初八！”
离久苦笑一声：“臭小子，真不知道你是属什么的，一切都还是瞒不了你啊！没错，是我！”
“为什么不告诉他？”燕夙问道。
“告诉他做什么呢？”离久叹了口气，“你没看他刚才的模样么？要是他知道过去的十年里他口口声声叫着的师傅就是我的话，你觉得他会崩溃成什么样？”
燕夙没有说话。
过去的十年里，虽说他的实力、势力都无比微弱，可诸葛无邪好歹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他还是在无邪的身边安排了足够的眼线的。
他深知在无邪的心里，那个一直不说话、不露真容的“师傅”对他来说到底是多么重要的人。可以说，那是无邪灰暗过去中唯一的光啊！
若是真让他知道自己视若亲生父亲一样存在的师傅，居然就是害他母亲昏迷至今的离久的话，就连燕夙也不敢保证无邪到底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来。
“唉……”离久长叹一声，目光深渊一般沉黑，“终究是造化弄人啊！”
“其实，我一直都在怀疑十年前的某些事情。”燕夙沉声道，“太巧了，你不觉得吗？”
离久沉默了一阵，目光幽深得好像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叱咤四陆的不败天将：“那一日我发现小丫头其实是狂血后裔之后，我就知道一切又开始轮回了。十年，就像是一个轮转，当年是燕凌承、凤无心、秦素衣、花祖霖和阿科齐，如今是你、凤戈、小丫头、花无欢还有那小子，我有种预感，这一次不用等到二十年，四陆四国之间又会爆发一次巨大的混战，这场混战或许会成为天权大陆历史上史无前例的战争。”
“你准备做些什么？”
“我能做什么？四陆混战又哪里是我可以阻止的？”离久苦笑，“十几年前，大梁式微，阿科齐趁人之危威胁燕凌承想要娶你皇姐。其实当时以我的能力我大可以带她远走高飞隐居山林，从此这大千世界任我逍遥，可是她不肯啊！她说，我们不能这么自私，于是我放弃了她，她放弃了我们过去的十五年，可后来又怎么样呢？战争还是爆发了。战争就像是一台残忍的绞肉机，在收割人命的同时，也将我们的牺牲、我们的不甘践踏得一无是处。”
这一次燕夙彻底沉默了。他太清楚当年的一切了，从皇姐远嫁之日开始，离久便开始了醉生梦死的生活。上京的酒寨成了他的家，军火师协会再也找不到他们的会长大人，大梁的军事一落千丈，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当时还只有五岁的他的身上。
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当年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沉重得让他连呼吸都是一种奢望。
两人相对而站，静默不语，四周的虫鸟也莫名地噤了声，仿佛感受到了这沉重的气氛。
“最起码，我希望你能把一切都教给她！”不知过了多久，燕夙终于开口，“现在的她，很需要这些！”
离久从回忆的悲怆中回过神来：“我还没问你小丫头体内的毒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囚心、锁情，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两种毒好像是……
“是姬苍业！”燕夙扶额，“他说要辅佐我上位。”
离久皱眉：“查过他的底细么？”
“风云十二骑没有查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不过有一点我知道，他是不死族人。”
“不死族人？”离久吃了一惊。
“怎么，你知道？”
“大概知道了一点，”离久道，“当年我醉生梦死到处乱窜的时候，曾经意外闯入过隐世七族的族地当中……”
燕夙一愣。隐世七族已经隐世千百年，世人无数次想要探寻隐世七族的族地却不得其所，想不到过去的十年里，离久居然曾经误打误撞闯进去过。
“跟我们想象的都不一样。十年前，隐世七族曾经遭受过一次巨大无比的变故，据说有人强行闯入了族地当中刺死了上任主公，新的主公根基未稳，七族内乱纷争不休纷纷入世自谋生路，留在族地内的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主公一族的心腹死忠。要知道，这可不同于刘缙云、晋南天母族的入世！”离久继续道，“不过当年我闯进去的时候距离那场变故已经过了好几年，新任的主公据说身负通天之力、起死回生之术，小小年纪一上任便以雷霆手腕迅速平息一切，并动用禁术向七族族人发动召回令，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七族也聚得差不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