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声连响，在一众近乎掉落的眼珠子里，尖兵们无师自通，你砌墙，我搭板，众人只看到人影在地上、地底、空中连番闪烁，速度快得让人疯狂眨眼都看不清楚。
燕夙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柳无声”已经被尖兵们用石板和不知哪里来的水泥封死在当场。
楚歌收回叼住他脉门的手，转而摸索向后方，然后轻轻一按，只听咔咔声和机械转轴摩擦的声音接连响彻，在这空荡荡如死寂般的灯市中一传数十里，原本长宽各三尺的水泥石板牢房居然无端瘦身缩水为一尺见方！
燕夙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尖兵们不仅和了水泥、砌了石板，居然还做了机关暗阁！
风云十二骑也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身为西陆神机营中的王牌军，他们可以说是王牌中的王牌，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等精妙绝伦又匪夷所思的手法。
“你居然让你的兵学这些？”燕夙难以置信地问道。
楚歌甩给他一个“你很low”的眼神，道：“那又怎样？”
“兵士就该专心杀敌破阵的，怎么能做这些……”
“这些贩夫走卒做的事吗？”楚歌冷笑，“那只是你们训练战队的思想，请不要随意加诸在我的‘尖兵’身上。当个泥瓦匠很丢脸吗？你可知道若是将来行军打仗天寒地冻，最基本的帐篷都没有办法保障时，难道你舍得自己的将士露天而眠，未迎敌阵便先被活活冻死？”
燕夙无言以对。
他从小就在军营长大，看惯了以天为被地为席的日子，自然以为这就该是战士应该有的生活和必须要面对的困难。可今天却突然有人告诉他，她舍不得！
“不只是泥瓦工事，我还要他们学会算账、学会写字、学会杂耍、学会易容、学会乔装、学会讨饭……这世间所有的三教九流他们都要会！有朝一日，我需要他们的时候，根本不需大军集结，一声令下，限定时间，自有大军无声无息地潜入他国敌营。这仗，必定不战而胜！这才是我要的战队！”
楚歌淡淡地看他一眼，眼中锐光霹雳一现，竟令他都不敢逼视：“除此之外，我还要他们学会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只为关键时刻反扑一击必杀；我要他们学会兄弟情，学会在任何时候都放心大胆地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兄弟；我要他们学会怎么一招制敌，却更要他们学会如何在九死一生的时刻不做无谓的挣扎，保住性命遁走逃脱，等待他日东山再起！”
轰！
她的话就像金钟赫然被人敲响，古老而沉重的嗡鸣带着令人惊骇的音波折磨着燕夙和风云十二骑既往的价值观。
不仅为她大胆的战争设计，更为她令人咋舌的训练目的！
在他们的观念中，将士或者说武者，一旦你冠上了这一个称谓，就意味着你已经将自己的头颅挂在了腰间，君王陛下一声号令，你就得随时准备为其献上，无怨无悔。
这个观念数十年未变，甚至在过往的千万年中，在无数他们的前辈祖先当中，也是这般如同烙印铁律一般的流传。
而今天，却突然有人告诉他们，她训练士兵居然更多的是为了让他们学会遁走逃脱这等为人所不齿的逃兵做法！这怎能不让他们惊诧？
不过转念一想，连风云十二骑都不得不说，听着这些话，他们冷峻多年的心头都是骤然一暖。
战场便是杀场，军队是政治的武器，也是人命的收割机。
而他们，作为西陆王牌中的王牌，从小便被挑选进行训练。训练是无一例外地冰冷残酷，他们是无一例外地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才被人冰冷地冠上了冰冷的编号。
这些年，这些任务，那些伤，那些命，谁曾在乎过？
当他们面无表情地接过“风”或“云”的姓氏，以及编着号的名字，他们就知道，前一个他已经死了。而也正是因为他的死，才能有现在的他。同样的道理，他们一点都不怀疑，即便现在云十二死掉，立刻就会有另一个云十二补充上来。
风云十二骑永远不多人，也不缺人！
所以，他们虽然是风云十二骑，却从来不是兄弟，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兄弟”究竟可以在一天之内换几轮。
风突然安静了下来。
有衣料轻轻摩擦的声音传来。
楚歌抬眼去看，却看到风云十二骑正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姿态面对着自己。
他们的腰弯成齐刷刷的四十五度，右手成拳搁在心尖，左手背在身后，虔诚的模样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这姿态要是其他人看了估计得惊讶一番，可对于楚歌和一众尖兵来说，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分明就是尖兵的军礼！
“恭喜你！”燕夙道：“成为百年来，风云十二骑心甘情愿认可的第二人！”
“认可？”
燕夙翻了翻白眼，一副“你这都不知道”的鄙视表情：“风云十二骑虽是直属我大梁皇族的精锐部队，每年从大梁最顶尖的人才中选拔，却也具备着自我选择的能力。一旦他们不约而同地向同一人行出这样的礼节，那人便成为风云十二骑认可之人。”
楚歌哦了一声，“有什么好处吗？”
“被认可本身就是一种荣誉！”燕夙没好气地道，“这种荣誉足以让你在大梁无往不利！”
楚歌点点头，这点倒是不错，有些用处。
燕夙磨了磨牙，这个死活不吃亏的小狐狸！
“等等，你刚才说第二人，那第一人是谁？”楚歌问道。
燕夙无语抚额，提醒道：“现在不是说这个问题的时候！”
楚歌这才想起来，那个“柳无声”还没处置。
一扭头，真的柳无声已经被尖兵在象姑馆的茅厕内寻到，此时柳无声早已被茅厕的奇臭熏晕，燕夙大手一挥，一抹劲气打在他重穴之上，柳无声吱哇乱叫着转醒。
“啊！那个王八羔子暗算老子！咦，你怎么跟老子长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