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驷还真是凌帝实打实的走狗,没有之一啊!
楚歌在心底做着估量,冷不防,一道温柔如水的视线投射过来,她鬼使神差地抬头一看,果不其然,正是姬苍业!
这家伙现在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一如往昔,不,那笑容仿佛比平日里来的更温柔更缱绻,可你一眼望去,第一眼看到的却并不是他咧开上扬的唇角,反而是那双闪动着幽蓝光芒的双眼。
清澈得就像初生的婴孩。
对视了不知道多久,楚歌才突然回过神来,慌忙别开了脸,却不防后背已经冷汗直流。没想到,在她拥有天眼的情况下,她居然还不能与姬苍业对视一眼!
这究竟是什么功夫?
这一切的发生和结束都在一瞬之间,以至于当燕夙从与李驷的对峙中脱离出来的时候,姬苍业早已来到了晋南天身侧,递给他一枚白色瓷瓶,道:“生肌雪肤丹。”
晋南天愣了一秒,下一秒却像是疯了一般一把抓过姬苍业手中的瓷瓶,慌忙倒进了刘缙云的口中。
一瞬间,腐肉自行脱落,生出如同高山白雪一般崭新肌理。晋南天的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如同深重的雾霾里有神剑出鞘,割裂苍穹。
他抬起头,却只见姬苍业转身离去的背影,还有眼前飞扬展开的白色大氅。
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
这个少年右相……
燕夙恶狠狠地瞪了姬苍业一眼,那眼底深层的意思……要你多管闲事!
姬苍业无辜地扯了扯披在朝服外面的大氅……不好意思,殿下,臣今日一不小心穿了白衣。
楚歌:“……”
却在这时,只听李驷道:“殿下,我等前来精步铁旅的路上看到南陆华国女王的轺车已经步入了我国边境,只怕是为了主国会盟而来,今夜之事需快刀斩乱麻,请殿下即刻带所有人回到上京,以免这大梁家务事成他国笑柄!”
楚歌看了李驷一眼。
这老狐狸口口声声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大梁考虑,言语之间却尽是上位者的命令语气,仿佛全然不把燕夙这战王放在眼里!
不过这似乎与李驷向来采取的“圣人”政策、“无党派”政策大相径庭,毕竟燕夙也不是傻子,细听之下一定觉察得出来李驷的讽刺和不屑,那么李驷这般直白而明面地与燕夙作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燕夙才刚回归大梁朝局不久,身为左相的他,有必要这么针锋相对吗?
楚歌暂时想不透这其中的深意,但是直觉告诉她,狡诈如黄鼠狼一般的李驷是不会做任何对自己来说没有一丁点好处的事情的。
这件事绝对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反观燕夙,听到李驷这般说话也不过轻笑一声,道了句“左相所言甚是”,就不再言语。
一直杵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姬苍业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看得楚歌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撕烂那张伪善的天真的脸!
靠!
都TM装什么高深莫测啊!
楚歌撇撇嘴在心底吐槽一句。
这大梁朝局政事的千丝万缕波诡云谲,看来也只有等她真正进入朝堂之后,才有可能触碰到冰山一角啊!
还有这梁凌帝的御前殿审,按照电视剧里古装戏夺嫡的套路,皇子篡位是皇家的极大丑闻,皇族不是应该选择悄无声息地处理掉,再用“皇子突然暴毙”这种下三滥的说辞搪塞世人吗?
可看着燕夙那轻松的神情,梁凌帝的御前殿审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或者说……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出刚才在地下工事顶部的那一掌,耳边的断发似乎还存留着那一掌裹来的劲风,怀疑而警觉的种子缓缓在楚歌的心底生根发芽。
她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燕夙,眼里寒光一现……或者说,燕夙现在做的就是替凌帝清理现场!
恐惧仿佛一张硕大的黑色的网,将此刻的楚歌彻彻底底地紧紧包住。那些缓缓收紧的黑色线条急速蔓延,就像一条条漆黑的蛇,暗夜里晃动着烙铁形的脑袋朝她示威而来,寒光闪动的獠牙像是星辰忽明忽暗,可一旦触碰,你就永远见不到下一夜的星光了。
文千秋敏锐地察觉到了楚歌的异样,趁着燕夙回身之际连忙几个踱步掠到楚歌身前,他的身形并不高大,却正好将她完全挡住。
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人,燕夙有些郁闷地皱了皱眉,正要过来,那边风一已经对他附耳道:“殿下,已经辰时二刻了……”
燕夙想了想,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又朝文千秋的方向看了看,眼神黑得发亮。
得到了许可的风一连忙祭出一块转移水晶,所有人只觉眼前如同大海般幽蓝的光芒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再睁眼的时候,眼前却已是金光一片。
头顶上方,狰狞的五爪金龙钳着龙珠喷出鎏金的火焰,硕大的龙头上胡须、獠牙、鬃毛分明清晰,可见雕工之精细,而那一双铜铃般大小的龙眼更是栩栩如生,漆黑的圆球不知道是用哪一种水晶或灵石雕刻而成,众人看着它,竟仿佛灵魂也被抽走了一半!
毫无征兆地,一股强大的灵魂镇压从头顶上方压迫下来!
文千秋被压得气息不稳踉跄了几步,眼前人影一晃,楚歌这才从方才的失魂落魄中清醒过来。
文千秋有些嫌弃地看着她,这般颓废的她,这些日子以来他从未见过!
面色苍白如纸,冷汗直流,那一双向来流光溢彩的眼,这一刻,竟透露出如同小鹿受惊一般的迷茫和惊吓之色……
这一刻,饶是足智多谋的文千秋都愣住了。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一直以来都以超越硬汉的形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子,这一瞬间,她终于露出属于女子该有的柔弱和怯懦,他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感。
文千秋只知道,现在,他非常生气!
非!常!生!气!
那个男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居然让她突然间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随手掏出怀里的锦帕恶狠狠地往楚歌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一扔,右手顺势按住帕子一揉,整个过程维持的时间不过两秒,下一秒,文千秋已经淡定地取出了另一块锦帕擦手,仿佛刚才触碰到了极其恶心的蠕虫。
擦完,顺手一扔。
白色的锦帕幽幽飘落。
金色的大殿宛如死寂。
“大胆!勤政殿上,岂容你等如此失礼?”有低沉而雄浑的男声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