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夙朗笑出声:“那天,我故意向勤政殿的内侍泄漏了一点精步铁旅副营倒戈被擒下的消息……”
他并没有说完,可却足以让步清扬震惊了。
燕夙沉稳地继续道:“果不其然,那些护子心切的老家伙立马中招,急不可耐地冲到宗政殿向陛下求情。可谁曾想,陛下早已下令封锁了消息,那么那些人究竟是怎么在第一时间知道精步铁旅哗变了的?是勤政殿有人,还是精步铁旅中有人?我想陛下肯定会这么疑心。”
“最关键的是,那些老家伙无一例外都或多或少与太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燕夙冷笑,“那你说,他会往那个方向想呢?”
步清扬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差跪下来轻吻燕夙的脚趾了,道:“难怪太子殿下在勤政殿外会被气得当场吐血,原来竟然是这样。”
“不同于燕齐的冲动易怒,燕烈的心思太过缜密,习惯于掌控万事的他绝不能允许在那庞大的皇宫当中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燕夙道,“也因此,整个皇宫可以说到处都密布着他的眼线,也正因为这样,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第一个知道的,必定是太子党羽。”
“不过,经此一役,陛下必定已经有所察觉,现在剥夺掉太子的神机营也不过是敲山震虎,”步清扬面色凝重,“看来宫内即将迎来一次史无前例的大清洗了。”
“呵……”燕夙面露嘲讽之色,“就算他不动,你觉得燕齐能忍得住吗?”
步清扬沉默了。事实上,他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情。
在大梁过去的十年里,内宫的清洗也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可每一次燕凌承似乎都不曾动过自己一根手指……
“你想的没有错!”燕夙笑得悲凉而有沧桑,“这就是我那‘平庸’的父皇使的完美无痕的帝王之术!”
确实!
有燕齐在,燕凌承根本不需要怎么防备燕烈,因为前者会帮他把一系列的事情做的滴水不漏。
步清扬想起当年先太子身死之后,燕凌承对先太子胞弟燕齐的诸多恩宠优待,原来这一切竟都是为了牵制打压燕烈而设置的。
果然,帝王心,都是海底针吶!
步清扬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了为什么燕夙刚才会有那样的感叹。
这帝王家的步步惊心和攻心算计,也许就只有他们这些局内人,才能够体会得如此刻骨铭心吧!
“所以说啊!即便这神机营和冥衣卫都被他看似恩典地给了我,更多的,也不过是他的试探!”燕夙的眼眸幽深如海。
“试探?”步清扬不解。
“十年已过,纵然他相信自己的儿子必定是丛林猛虎,现在我的爪牙究竟有多锋利,在他心里却还是个未知数,”燕夙冷笑,“把神机营和冥衣卫都交给我,一则是要彻底掀开我和燕烈、燕齐之间的斗争,二则更是要看看我到底还能不能将十年前那种御军无敌的能力展现出来!”
他扭头看了眼早已惊呆了的步清扬,黑曜石般的瞳孔发黑发沉:“毕竟,他需要的是可以相互制衡的儿子,而不是弱者或者被拔了牙的老虎。”
步清扬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这才发现,一直以来,燕夙似乎都是称呼陛下为凌帝或者他,这种疏离陌生而又充满防备的称谓,燕夙到底是想用这来提醒自己什么呢?是时刻不忘当年的紫薇宫血祸,还是更早之前长安公主的被迫牺牲?
仇恨!
脑海中突然萌发出这样一个突兀的词汇,步清扬被自己巨大的脑洞吓了一跳,心里却暗自苦笑……再怎么说他们也是父子,怎么可能跟仇恨二字扯上关系?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步清扬问道,“神机营和冥衣卫就算是块鸡肋,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把它变成利刃的!”他一直这么相信着。
岂料燕夙嫌弃地摆摆手,道:“先放他们三天!我现在忙着呢!哪有闲工夫搭理他们?”
想起那些,燕夙就头疼地苦了脸……精步铁旅哗变夜已经过去了整整五个时辰了,五、个、时、辰!那人居然都还是连见都不愿意见他一眼!
谁能想到,为此,他堂堂战王殿下还专门秉烛夜读了李寻欢引以为傲百般推荐的《追女票七十二技》、市面上流传许久的《让女人从此恋上你的怀抱:疯狂追女》、《如何从女人的表情和语气判断她今夜是否想睡你》以及《一条亵裤引发的血案:东街武士御女三十二年无一败绩之心得体会大曝光》等诸多恋爱畅销书,再结合柳无声每天不断的《忠仆宣言:我和准战王妃在一起的日子》中关于楚歌的详细记载,战王殿下以自己丰富的作战经验为基础,制定了洋洋洒洒一百零八条抱得美人归的预案和方案,却通通都在楚歌的不搭理策略下尽数瓦解……
唉……燕夙吃痛地捂了捂额头。
他当然知道楚歌到底在生气什么!不就是那一夜的那一掌吗?
可是,当时情况危急,她又闹别扭不肯跟他走,若是他没有打出那一掌的话,只怕后续不仅他会被刘缙云缠上,就连她都会因为跟他扯上关系而受到几乎所有人的围攻。
在她还没有站稳阵脚之前,他并不希望有任何人任何事因为自己的关系伤害到她。
可那一掌……
燕夙头痛欲裂,他到底该怎么去解释呢?他不会哄女孩子开心啊!
却在这时,以往温润如水的声音,今天变得有些低沉而愠怒。
“殿下,您不觉得您今天做错了一件事吗?”
燕夙淡漠地看着一身黑衣风尘仆仆的姬苍业,再一看远处风一等人迷茫而自责的神情,不由开口道:“右相还真是神通广大啊!我这战王府和风云十二骑在你眼中只怕也是形同无物吧!”
这家伙!他都已经增加了战王府十倍的暗卫数目了,竟还是防不住这一个姬苍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