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一堂长叹一声，闭起眼，仰靠在座椅里。
杨安业像是得到一个信号，回身挂起穆一堂的外衣，不紧不慢走到书桌外期待穆一堂回答的莫老三跟前，突然一拳打中莫老三小腹。
闷哼一声，莫老三弯腰，刚要喊痛，杨安业跟着顶膝击中颧骨，莫老三惨叫倒地，一股血腥味涌上鼻腔，口鼻全是血。
杨安业全程冷眼，莫老三一倒地，他又看向一边已经吓傻的莫老三手下，那人腿一软就跪下了。
杨安业皱眉，挑了挑下巴，那个手下愣了愣，马上会意，赶忙跪行过去，扶起了莫老三。
穆一堂坐正，双手搓着脸，肘撑在桌上，柔声问莫老三。
“你安排的那两个——就是他们江里捞着的那俩，关系干净么？查得到你头上？”
“不……不会。”
莫老三痛苦着回答。
“关系很干净，您，您放心……”
他口鼻血污一片且涕泪横流，嘴里更是血混着失控的口水，说话含混不清。
他不敢将污秽吐在地上，只能硬咽下去。
这时，穆一堂已经起身从柜里取了两瓶威士忌，走来莫老三跟前，边走还边关心着莫老三，仿佛刚才教训并不存在。
“来，起来，别窝地上，坐那儿——哎，你扶他坐下。”
说着，他走过去，坐到一组红木古董客堂的桌边，威士忌放到桌上。
莫老三不敢迟疑，也不敢表现痛苦，推开要搀扶自己的手下，硬撑着爬起来坐到穆一堂下垂首的椅子上。
这时的穆一堂神情平静，看着莫老三未出言先叹了口气。
他朝杨安业挥了挥手，杨安业很快取来一条湿毛巾和一包纸巾，塞到莫老三手上。惹得莫老三一阵惊惧，欠身要起，却又被杨安业按住肩膀，坐了回去，老老实实又羞羞怯怯地擦着血污。
“渔村的买卖趁血足油肥时就该嘬一大口，撤！你非得玩长线，那姓王的和姓曹的明明就是拿你当了牛马，你就睁眼那么看着往套里钻——”
穆一堂声音听不出情绪，边说边打开两瓶未开封的威士忌，说一半却被委屈的莫老三打断了。
“老板，我是刚知道警察从一开始就掺和进来了，那姓区的老不死跟警察一起做局玩我！他坑我就是坑您啊，就是坑我们三——”
越说越激动的莫老三血擦了一半就停了，声音也一起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穆一堂的脸冷了下来，正盯着自己。
窗外一道闪电亮过，穆一堂眼中的阴森带着恐怖笼罩住了莫老三，他怯懦着挪眼神，低下头，就听穆一堂又不急不缓地开口。
“反正渔村早就全是你的买卖了，该说的我都过说了，如今都是你的选择，我想管也插不上手了……”
身高体壮的莫老三低着头小心翼翼听着穆一堂的话，像个受气媳妇，苦在心里愁在脸上。刚听到穆老板话有停顿，抬头就哭诉起来。
“老板，我——”
哐！一只威士忌酒瓶，突然蹾在面前——是杨安业，他的脸上带着类似穆一堂的微笑，很危险。
莫老三眼泪都挤出来了，一只酒瓶，眼泪、撒娇带委屈又全给蹾回去了。
“先不提那些了，来尝尝。”
穆一堂站起来，双手插兜边说边踱向衣架。
“这是格兰菲迪scotch，三十八年的，一瓶七万多哦。”
他取了自己的外衣，站到书桌后，取表戴上，却发现莫老三在盯着酒瓶发愣。他淡淡笑笑。
“呵，一瓶七万多美金！存世可不多喽。”
莫老三听到穆一堂的强调，惊讶看过来，又看看身边的杨安业，预感很不好。
穆一堂穿回外衣，整理着衬衣，带着微笑踱回莫老三跟前。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清醒的头脑，你那岭下朱村重要吗？那两个死鬼重要吗？姓王也好、姓曹也好、姓区也罢，重要吗？你说说，什么是重要的……”
“是……是那个——”
莫老三看着穆一堂的笑容走近，那个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几乎无法思考的他，正结巴着要回答，穆一堂的手若鹰爪闪电般抠住了莫老三的一侧锁骨，阴森的眼睛也跟着逼到鼻前。
三指在上、拇指在下，穆一堂修长利爪恰似钢钉，力透衣衫，死死刺进莫老三肩窝和锁骨下的皮肉里，不断地还在加大用力。
血，很快就染红了一片。因为疼痛，也因为恐惧，莫老三双眼和嘴都张到了极限。他嘴里刚要叫出声来，穆一堂另一只鹰爪扣上了他下巴，拧动着。疼痛仿佛变了维度地加剧，但莫老三的本能告诉他，不能出声……
“现在，船，还有开船的人，是最重要的，懂吗？我要那船！或者人！明白吗？不要跟我讨价还价，没有意义，明白吗？”
穆一堂的声音没有扭曲，也没有理所当然的怪异，依旧听不出情绪，只是呼吸有些急促，听得真切。
“明白……”
穆一堂手爪里的莫老三顶着疼痛，勉强回答着，他疼得眼睛几乎要翻过去了。
穆一堂松开莫老三，拍拍他肩膀，笑笑。抽纸巾，擦拭着指尖的血和一手鱼腥味的臭汗。他转身朝外走去，与杨安业擦肩而过。
“快把酒喝了吧，喝完赶紧回去把事办好。跟派出所合不合作，你自己瞧着办，不影响大局。不过你自己最好清楚。”
走到书房门口的穆一堂忽然停住，随手扔掉纸巾。
“你最后想跟大家一荣华富贵，还是，只想自己一亩三分地。”
“我懂了老板，我能找到人！我会找到船的！您放心！”
莫老三强忍着痛苦高声表着决心，不过穆一堂早就走了。
狼狈又狼藉的莫老三轻抚伤口，看着面前已经打开的两瓶酒，神色艰难。他带来的那个手下，一直跪在地上，这会儿起身凑了上来，想要小心查看的他的伤势。莫老三阻止手下，看向候立在旁的杨安业，乖巧地笑笑，疼得又呲牙咧嘴。
忽然莫老三想起什么，强打精神问道。
“杨总，受累打听一下……狗蛋进去了，东西真在他手上吗？老板刚才提都没提，是不是拿回来了？”
杨安业静静看着莫老三，沉默着，面无表情。片刻，他才淡淡开口。
“喝酒。”
莫老三知道等不来答案，便陪着笑，点头准备喝酒。他给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也够机灵，立即上前找瓶盖准备盖好拿走，莫老三则笨拙地站起来，免不了又是一阵呲牙咧嘴。
“没说让你带走喝，在这儿喝完才能离开。”
杨安业挡住要走的莫老三去路，冷声宣布。
“你听到老板的吩咐了。”
“好，明白。”
莫老三讪讪地坐了回去，又给手下使个眼色。
就见手下眼神发狠、心一横，重新开盖，仰脖就要对瓶吹。杨安业上前一把夺下，又蹾回莫老三面前。
“一瓶七万多美金，是老板给你的机会，懂吗？”
杨安业瞪着莫老三，愠怒。
“两瓶，全喝掉，一滴不剩……限你十分钟，喝不完，我可以帮你。”
杨安业说罢掏出手机设了个十分钟的计时，然后站到一边看着莫老三，还是面无表情。
两瓶存世不多的好酒，也就是总量将近一升半的烈酒，必须十分钟内喝光……莫老三看着两瓶酒，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