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筱筱随春哥指向看去,大工作台短边对面的墙根,几个精致的浅雕实木帽奁整齐摞在一起。她知道,那全是整套的“九龙三凤冠”的完成品。
当张筱筱卖力推销油纸伞时得知,顺溜除了修画外,金石切割、花丝镶嵌等古法手艺也功力颇深时,她熬了几个大夜,以明孝端皇后“九龙九风冠”为基础,又参考明孝靖皇后“十二龙九凤冠”的华贵,设计开发出仿制明代凤冠的艺术文创作品“九龙三凤冠”。设计方案一出,顺溜就以极高热情,在春哥参谋下,很快定下了制作方案;为了保证最佳效果、控制最低成本,三人有同一个中心目标:突出工艺价值!
他们很幸运,顺溜会做古代帽子的“漆竹胎”,正是凤冠古制规定中要求的帽胎工艺,这让“九龙三凤冠”的基础工艺就有了很高的水平,更别说市场价值了。然后,除了花丝、掐丝等工艺外,顺溜以珐琅烧蓝代替了昂贵又残忍的点翠工艺、以圆切琉璃和玛瑙代替了各色原矿宝石,更以顺溜独家的“狎金”手艺,神奇实现了黄金替代。所谓“狎金”,顺溜解释,就是一种不用黄金却能达到与黄金真假难辨的一种工艺,即使切开、烧溶,再冷却,若非知情人根本区分不出来,至于究竟是什么手法、是什么道理,顺溜拒绝回答,坚称密不外传。
张筱筱不禁心里偷笑,她看得出来,其实顺溜只是会做,道理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也正是如此,顺溜的神秘味道更重了,撩拨得张筱筱那好奇之心,也更热了一度……
很快,张筱筱成功拉到叶凡承包了油纸伞线上线下销售并转移了生产(顺溜提供了所有花色画稿),与此同时,凤冠的试制品就做好了。
看到的第一眼,张筱筱就被凤冠那惊艳的华丽和绝美的高贵锁住了眼睛,那份顶极的东方审美是无敌的,她根本看不够。观赏、把玩、试戴,尽管张筱筱一再惊叹得无以复加,但正事没耽误。她爱不释手地拍好了全套凤冠照片,马上就让它惊艳上线了,然后又继续围着凤冠“贪恋”起它的华美来。
凤冠这种工艺文创单品,极具鲜明文化属性和时代个性,张筱筱知道,它在国内的收藏场景是窄小的,而文化差异影响的国外,即便会有猎奇流量,但要想真的形成收藏认识,也需要很多市场技巧的反复推广,以及不会短的时间沉淀,才会有目标商家感兴趣的互动,所以,她很有耐心。
其实,张筱筱真正想推销的,是顺溜那一身难得的、高附加值的技艺,立出个人品牌是最理想的——顺溜自食其力过上好日子,春哥有了成长保障,张筱筱也会发笔小财——三赢!能做更多有趣事的机会,也会更多!
不过,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上线后还没见第二天太阳,张筱筱的邮箱毫无征兆就被挤爆了!
一开始她还以为中了什么病毒,或者有谁对她发起了“邮件攻击”,然后她小心点开几封熟人信件,看到了一致急切、热情地询问凤冠详情的文字,张筱筱惊呆了。还有一封欧洲邮件,直接就问报价,吓得本就心跳加速的张筱筱抖着手马上删除。上来谈钱,八诓六骗。但对方很认真,似乎觉得自己唐突,就又发来一封自我介绍和意图解释的信,而且干脆主动报上了一个诱人的欧元价格。张筱筱马上联系欧洲工作的同学,求证这家自称资深古董艺术品商的身份。
若没遇到春哥和顺溜,张筱筱的公司不会有“顺筱春文创公司”这个名字,但她早晚会干起这个公司,这是她已经想了好久的计划。所以,在“顺筱春”之前,张筱筱的渠道规划和资源布局早就开始了,于是茶馆宣告“顺筱春”成立的那天晚上,她修改、修饰了一番早已有之的网站和网店,打了几个电话、发了几封邮件,搭建多时的渠道和资源正式激活,“顺筱春”就开业了。然后,从一开始的高仿古画和壁画,再到古法油纸伞,业务一如她的判断,稳健成长着。张筱筱很自信,能抓准节奏和市场兴趣点,但一个试制的“九龙三凤冠”爆火得如此突然,还是远超了她的认知,令她大感意外!她当然不想错失起飞的机会,但更不想落入陷阱而乐极生悲!这个时候,她不得不小心谨慎、多方求证才是。
同学的反馈很快,结果更赞。那位唐突报价人的身份背景是真的,而且还是个权威的鉴赏家,他的客户遍布欧洲富豪和贵族圈。另外,同学还郑重打来视频通话、发来电子合同,以同学情谊请求独家代理“顺筱春”的九龙三凤冠。有信赖的朋友主动帮忙打理并有望扩大欧洲业务,张筱筱心里早乐开了花,她当然同意!然后,更多的,来自全球各地艺术品商、古董商、博物馆,还有私人的大量订单从网上和电话上涌来。价格方面,因为顺溜一双手的能力限制,还有“顺筱春”奉行的限量款策略,自然也就眼看着一路涨了上去。
随郝楠在锦官镇防汛指挥部开会时,张筱筱一直在盘算订单、订金和扩大业务,她心里好不暗爽——满满的第一桶金已经端到了眼前,她仿佛看到了走上人生巅峰的自己……忽然,春哥一个电话,顺溜左手受伤,她一下就懵了,带着郁闷而生的愤怒就冲到了壹堂典当的地下室。她其实能感觉到,自己脑子里除了在关心那“第一桶金”,没想别的。
“筱筱姐,求你别去找老板了,要是……”春哥拽了拽张筱筱的袖子,怯生生央求着。
张筱筱恍回神,注意到春哥声音里还有点哽咽。
春哥眨眨眼,接着道:“要是老板生气了,我还好说,可六哥就没地方去了……”说着,他躲开眼神,以手背去抹眼角残泪。
张筱筱拉住春哥的手背,又递上一张柔软的纸巾,春哥接过来在两手上揉着。张筱筱挤了个媚眼,一只手轻扶在春哥肩膀上站起来,原地环视,细细打量起这地下工作室的空间,她刚刚发觉,自从凤冠爆红,她就没想过顺溜是在哪、是怎么做出来那么惊艳的凤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