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队，喜欢郝楠姐得大胆一点吧？”\n杨靖正打扫碗里最后的米粒，陆还忽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吓得他差点呛饭而喷。\n“咳咳……你，你说什么？我看起来就喜欢她？”\n不知是羞涩还是呛饭的痛苦，杨靖脸红了。他皱着眉头，看着陆还很费解。他想解释，但犹豫了一下，展开眉头又笑了，语气一转，道：“嗯……也算是吧，可人家条件太好了，我可配不上。”\n“郝楠姐那么漂亮，能力又强，应该结过婚吧？！离了也能理解，警察嘛，这是常态……”陆还吃了最后一口面条，放下筷子，抹了把嘴，“你是大龄剩男，虽然没啥优势，但勤能表心。积极、质朴，再真诚点，郝楠姐会动心的！”\n陆还说话中间，杨靖去盛了碗汤，坐回来听他说完，才不咸不淡道：“离婚什么时候成‘警察常态’了？你定的？！她还‘动心’——你又懂了？你先找上个女朋友来看看！哼！”杨靖瞥了陆还一眼，喝了口汤，咂吧着嘴，叹了口气，“她是丧偶……”\n陆还心下一惊，戏谑的玩笑之色不见，脸上满是诧异。\n“你楠姐家境本就优渥，朋友圈的多样性令人羡慕，还有不少很有钱的好姐妹。嘿嘿……”杨靖又喝了口汤，撇嘴瞧着陆还，“当初，要是她家男人没出事，她现在大可以在市局找个更清闲的地方，踏踏实实当她的阔太太。”说到这里，杨靖低眼看着汤碗，若有所思。\n“怎么，杨队的目标其实是郝楠姐的姐妹？”陆还认为自己抓到了不可错过的槽点，忍不住调皮着开起玩笑来，然后坏笑看杨靖。\n杨靖没听到陆还的玩笑，他坐直抻着懒腰，抬眼望出去，仿佛在自言自语：“无论谁喜欢她，终会发现，自己担不起她的‘动心’的……她需要的是未来，有希望的未来……”\n“杨队，你这是……什么意思？”\n杨靖的样子令陆还奇也怪哉。\n陆还明白，杨靖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这倒无所谓，但他脑袋里不知怎么，忽然灵光乍亮，又跳出方才杨靖在郝楠面前笨拙玩笑的傻样——杨靖与郝楠间，听似逗嘴又暧昧的话里，难不成另有乾坤？\n杨靖仰慕郝楠，所以为博取关注，他习惯性像个小男生那样贫嘴也属正常，说明这个男人心里的确喜欢那个女人。虽然在陆还看来，杨靖一番带着失礼的笨拙实在没品味，没理由赢得郝楠的兴趣；再按杨靖后来的补充，郝楠作为“高质量女警”，更不可能觉得杨靖生有什么正向异性感，也就是性吸引力——杨靖打一开始就全都清楚，而他一见郝楠进门，就大声招呼，还喷了陆还一脸饭粒……所有这些“兴奋的傻样”，虽然丢人现眼，但也是抓人眼球的，极好地迷惑了作为看客、作为吸众的陆还，让他不知不觉地就把自己锁死在认定的前提里：\n杨靖为了亲近郝楠，主动挑逗；为了博关注，笨拙暧昧。\n陆还抬头四下望了望，食堂就餐众人，民警、保安、辅警，还有些不穿制服的人，可能是保洁、后厨，或者谁的亲戚朋友也说不准；防汛时期，进出人员比较多，有些生面孔也属正常——食堂不是敏感办公区，很难做好进出管控，但佐证了陆还一个不成熟的猜想。\n印象中，杨靖的脸色和眼神，是一种薛定谔式的“复杂态叠加”。即使再玩笑，他的眼睛也总带着莫名的郁孤感；脸上的神色，一直是看淡一切的调皮居多，偶尔还会有点玩世不恭的意思。单纯之人，会觉得杨靖亲切又踏实，但肯定不好惹；心眼多的，尤其心里有鬼的，不是觉得他智商或精神有问题，就是觉得他阴森瘆人且随时可能暴力失控。正是凭借这种“复杂态叠加”的外观神情，无数嫌疑人误判了杨靖，要么无意间供出了重要线索，要么在明白前就落入了法网。\n就是这么一个“狡猾的”老刑警，杨靖与郝楠玩笑着暧昧时，无论是故作的姿态，还是调笑的埋怨，陆还现在回想起来，杨靖那个高兴得有点失态的劲，他是第一次见；而那种“笨拙傻气”的印象，其实又都源自不成熟的生硬……\n说白了，杨靖不懂怎么跟女人暧昧。\n然而，郝楠丧偶，从杨靖前后的话里又能判断，郝楠也算是阅人无数的老警察了，她不可能看不懂杨大队长那样的深沉和暧昧，笨得要命，但效果上看，她却配合着为他“圆场”找气氛。而且，她还发现，杨靖其实心里暗戳戳真喜欢自己，所以好端端地，她不自觉就害羞起来。正是这样，陆还那会确认了吃瓜心态，未作它想。也所以陆还这会儿明白了，二人在在做戏给自己，或者说，是给食堂里不熟或半熟的别人看，因为暧昧掩护下的，是一条他们之间约定的信息在传递。\n陆还的思绪很复杂，但脑子转得足够快。自己的话刚问出口、杨靖的懒腰还没伸完，他脑子里就已经猜满了没头绪的问题：\n以杨靖的“叠加态”神情衡量，我是心里有鬼的吗？有鬼的话，是什么鬼？\n杨、郝二人间是不是在交换信息？是什么信息？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我刚才怎么会听不明白？\n郝楠前夫怎么死的？按杨靖说的，她又怎么来锦官镇派出所的？\n郝楠有可能真会喜欢杨靖吗？\n他俩——不对，杨靖为什么连我也瞒……我该怎么求证？\n“那什么……”陆还脑子里整理着问题，想快速抓住核心。\n眼下虽然杨靖是提前来了锦官镇，但谁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理由又溜回去，把自己再扔在派出所？\n又一个实际问题滑过陆还心头，不觉有点紧张，于是他还没想好，张嘴先说出了口：“杨队，你的话我没听懂，刚才郝楠姐和你——”\n“嗨！老李哥！这儿这儿！来坐！”\n杨靖没等陆还说完，望着食堂门口挥手招呼着一个人。\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