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啥时候说过这种话？你是不是听错了，哎呀暖暖啊，你怎么年纪越来越大耳朵也开始不好使了。”
阎王爷被我折磨的够呛，弄完这些事情就毫不留情的把我赶了出去。
我走出门，数着五步路，然后停住，抬头。
和往常一样，江渡正靠在柱子上等我。
5
“怎么样了？”
“非常完美。”
我舒出了一口气，对着江渡笑了笑：“我外婆，会有很好的一生了。”
他点点头：“那就回店里吧。”
在路上，我实在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突然问他：“江渡，你为什么会在地府留这么多年啊？”
江渡扭头看了我一眼，神色淡淡的：“怎么突然那么好奇?”
“我留在这儿努力赚钱是为了我外婆，你呢，留在这里肯定也是有理由的。”
“我的理由不重要。”
江渡停下来看着我，我总觉得他的眼睛里藏着我看不懂的好多东西。
我想起来刚遇见他的那一年，他就已经在人间收人头了。
阎王爷说他比我早进地府工作一百年，上次我听大爷八卦说江渡在这里守着，是在等一个女孩。
我问是什么女孩，大爷说他不清楚，只是有一晚江渡回来的时候太困了就在他这些落了脚，迷迷糊糊中江渡就喊了一个女孩的名字。
我和江渡当同事这么多年，他从来没主动问过我什么，我也不去主动问他的事情，如今我的心愿了结了，却总是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我们一路上都在沉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以后要干什么？继续守着你的店吗？”
“你没投资啊，那不止是我一个人的还是你的，别想着跑。”
江渡笑了笑，有些沉闷的氛围轻松了许多。
“周暖暖，你不走，我也不走。”
6
我活着的那几年，因为家里经济和后来努力赚钱，让我完全没有时间去谈那些恋爱。
所以我总是做好了独身的准备。
来到地府里，我也没想到自己在这里还能混上个官位，尽管我也是为了赚钱，但我认识了很多我曾经认识不到的的人，我在地府这个地方居然比人间活得更有烟火气一些。
而江渡，更是我无法言说的一个遇见。
第一次去收人头的时候，我浑身发抖，那是一个凶案现场，死者的鬼魂飘在上空迟迟不肯离开，他凶狠的眸子里都是怨恨。
我知道，那是怨灵。
江渡抓着我的衣袖，我抬头看着他，那一刻我神奇的的觉得自己安心了下来。
尽管怨灵还在张牙舞爪的威胁我们。
江渡把他引到一个角落，那时候的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害怕多一点还是其他情绪多一点。
我只知道当怨灵抓着江渡脖子的时候，我已经顾不得其他的东西了。
其实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情绪，后来的很多年，我看着江渡和我穿梭来无尽的人间和地府里，我才知道，他或许对我来说是一个无法忽略的存在。
我不知道江渡心心念念的女孩是谁，我只是想问问他，你留在这里，有没有一点点因为我。
可惜我总觉得自己问出口了，我们所有的联系就该断了。
毕竟白月光总是强大的。
但是事与愿违，有一天我还是嘴贱问了出来。
我们甜品店开业的第三个月，看着自己满满当当的钱包，我实在忍不住自己那颗激动的心，拉着江渡就去找孟婆和大爷，拉上阎王爷喝酒了。
那几个老头老太太是真的能喝，我和江渡都快不行了他们都还精神抖擞的。
我借着酒精盯着那张脸，泛红的双颊好像有什么魔力一般吸引着我。
可我还没开口，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习惯性的摸摸我的头，我看着他的眼睛。
“江渡。”
“你到底是在等谁啊？”
一旁吵架拌嘴的三人住了嘴，一个个都八卦的往我这里瞧。
江渡看着我，笑了。
酒意上头的他说话却丝毫不含糊，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说：
“等谁啊？等你呗。”
7
1940年，那时候的江渡才20岁。
身边的街坊邻居都在说江父命好，有这么一个有才情的儿子，能文能武人还善良。
“哎呀我儿子也就一般，这小子油盐不进呐，我本想着让进个报社安安稳稳的，但是这小子，居然要去当飞行员，你说好不好笑，更搞笑的是这小子还真给他考上了，这世风日下的，也就这小子一身反骨。”
“哎呦老江，你装什么呢，谁不知道你这个从小梦想就是参军啊，要不是身子骨不行，我看啊，你估计就跟江渡一起去军营了。”
一众人哈哈大笑，纷纷举着酒杯祝福江渡。
那时候的江渡被众人包围在中间，众星捧月一般，他意气风发，满眼都是对着未来的憧憬。
没过多久，江渡就戴上了帽子做了飞行员。
那时候选择做空军，生还的可能性基本为零，面对日军的强烈攻势，所有人在每一场战争中都抱着无法回来的心态。
可那一年的江渡却不想死。
他说，因为我递给了他一颗麦芽糖。
“那时候你眼睛圆圆的，亮亮的，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么有生机的眼睛了。”
江渡又喝了一杯酒。
21岁那一年，江渡尝到了生离死别的滋味。
他说他记不清楚是怎么坐上飞机的了，也记不清那时候自己是怎么降落在地面上的，他只记得战友帮他引开了那些穷追猛打的敌机，只看清楚了自己的战友是如何死在敌机之下的。
可惜社会没有给他任何缓冲的机会。
战争又一次爆发，他在一个农村小作休息之时，遇见了一个女孩。
他记得她说：“如果觉得心情太差了的话，就吃块糖吧。”
那时候的江渡不知道自己能在农村呆多久，可每天看着女孩的笑脸，他似乎能短暂的遗忘战争带给他的一切，女孩总是会带他去看漂亮的麦田。
“你看多漂亮这些麦田，金灿灿的。”
“可惜了，以前中国也有很多地方有漂亮的麦田，都被战火烧没了。”
“怕什么。”
女孩转头笑眯眯地说：“像你这样的大英雄，一定会替我们重新迎接那个可以种麦田的时代。”
可惜江渡等不到那个时代了。
他和战友一样，都死在敌机之下。
临死前，他想起的是那个把麦芽糖递给他的女孩。
他想，下辈子吧。
我喜欢你这句话，下辈子再说了。
“所以你一直在奈何桥边等着暖暖吗？”
大爷没忍住开了口。
“江渡这小子浪漫啊，其实他死后十年暖暖就来了，可惜天意难敌，暖暖还有一世的劫要去受，没办法他又等了那么多年。”
“所以那年您拦住我去考黑白无常岗位是因为江渡吗？”
“那当然。”
孟婆笑得开心：“可惜这小子就是个闷葫芦，现在才把事情说出来，你等他明天清醒了，再好好和你说。”
我扭头看着快要昏睡过去的江渡，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就这么守在江渡的床前等他醒。
他一睁眼倒是被我吓了个精神。
“苏暖暖！你溜进我房间干嘛！女孩子家家的知不知羞。”
我看着他红起来的脸，捧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哪有你不知羞，喜欢我这么久一直不肯说。”
酒醒之后江渡彻底回忆起了自己醉酒过后说出来的真相，顿时想把自己装进被子里不出来了。
我把江渡抓起来问他：“江渡，你为什么之前一直不肯告诉我。”
江渡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开了口：“我不想那么早告诉你是怕给你产生心理负担，别待会儿你不喜欢我，却因为我等了你那么多年而觉得愧疚想和我在一起，我不想道德绑架你，我想你真正的喜欢上我，即使你不喜欢我，我也觉得没关系，爱不一定需要双向，我喜欢你就够了。”
虽然我早已料到是这样的原因，可听江渡说出口，我还是觉得自己心上的那块破损的地方被人用针线缝补好了。
我捧着他的脸，吻了吻他的额头。
我第一次对人做这样的事情，我觉得有些紧张。
可看着他讶异的眼神时，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江渡，我喜欢你的，我很早很早就喜欢你的，从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就是喜欢你的，你不用单向奔赴，因为我也会朝你而来。”
第一次讲这么肉麻的话，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但江渡显然爱听这些话，因为他的脸已经红到我觉得需要叫消防来灭一下火的程度了。
他把我的手轻轻拿下来，小心翼翼地把我拥入怀中。
地府里的温度一向很低。
可在这一刻，江渡的怀里是温暖的。
因为我知道，在这一刻，我们两个的心，靠在了一起。
当我和江渡手牵手站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起着哄，更有甚者还在那里开玩笑喊江渡老板娘。
我挥了挥手：“这是我股东，你别瞎说，不然又要脸红了。”
因为我的火上浇油，江渡脸红得更明显了。
8
本以为我自己可以和江渡俩人安安稳稳在地府过日子，可惜又因为酒，我俩闹出事了。
我本人没什么特殊的爱好，就喜欢在没事的时候拉着江渡喝点小酒，但我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酒害惨了。
我和江渡那天晚上还美滋滋的喝着从阎王爷手上薅过来的典藏白酒，我倒是低估了这酒的度数，江渡酒意上头搂着我互诉衷肠泪眼汪汪，然后啪唧一下，倒了。
我叹了口气。
这小子的酒量还是不行啊。
我拿着白酒，一边喝一边晃晃悠悠走到奈何桥头，想着拉孟婆一起接着喝。
但那天晚上孟婆居然偷懒不在，我冷笑一声，决定酒醒之后拉着威胁孟婆让她陪我喝酒，不然就向阎王爷举报她扣她工资去。
那时候的我酒意上头，围着孟婆的那口大锅转。
白酒度数极高，把我喉咙烧得好渴，更何况这孟婆汤闻起来奇香无比，酒意上头我也不想其他，直接拿起勺子哐哐往自己嘴里灌。
这百年来孟婆与时俱进，抓了个以前在人间搞传送电梯的工程师来把奈何桥直接建设成了赛博奈何桥，只要一接近就会被自动传送到对面投胎。
而我，就这么糊糊涂涂的，走了上去。
于是第二天的江渡，老婆没了。
江渡：？？
孟婆哎呀一声，翻出自己记录的投胎名单：“大事不好了！暖暖怎么去投胎了！”
江渡来不及想，拿起孟婆的汤就灌了下去，接着没有犹豫的走向了奈何桥。
“哎呀，这可怎么办啊。”
阎王爷捋捋自己的胡子，倒是想得开。
“怕什么，这有情人呐，会终成眷属的，等着看吧。”
9
“喂！江渡!你不要抢我糖葫芦！我要告诉你……你爸妈,你等着瞧！”
“周暖暖你可真经不起逗，不就一根糖葫芦？小爷我日后赔你好几根够吗？”
我气嘟嘟得抓住江渡揍了好几下：“谁要你以后那些，我就要这根，你给我滚蛋！”
江渡拿起糖葫芦举在我头顶绕了个圈，仗着自己长得高笑得贱嗖嗖的。
突然他俯下身子，一瞬间我们两个靠得极近，他的呼吸洒在我的脸颊。
我听见他说：“暖暖，你答应以后嫁给我，我就还给你。”
我愣了愣，突然红了脸。
反应过来之时，我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江渡疼得龇牙咧嘴。
“江渡你想的可真美，我还不是你女朋友呢，你就想着让我嫁给你，一根糖葫芦就想拐我走，做梦吧！”
我不解气抢过糖葫芦，懒得理他便径直走了。
“诶暖暖！你做我老婆，我以后工资房子什么都是你的好不好!”
江渡连忙追上来：“嫁给江渡，过幸福人生。”
“江渡你要不要脸啊，滚蛋！”
“我不。”
“我回去告诉你爸妈！”
夕阳拉长着我们的身影。
正如阎王爷说的那样，有情人呐，会终成眷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