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发晦暗,夜幕终于降临,
马小六坐在山道上,手里握着木剑,望着百丈外一长片沼泽地发呆,就在刚才他换了一件干净的长衫,趁肚子实在饿的慌,啃了两块煎饼,胃里这才好受一些,
许是年轻再加这三年来艰苦的锻炼生活,身体的底子打的不错,走了那么多的路,先前体内还受了震荡,居然还能撑到现在,这位少年的勇气和耐力实在可嘉,
只是这一坐下又吃了些食物,一旦松懈下来,感觉很是困乏,夜色渐临,微风吹着四周的芦苇如波涛起伏,周遭一片静寂,除了马小六外,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有一种跌落无尽黑暗的身渊的错觉,
经过一番观察、分析,马小六认为没有必要做无胃的冒险,还是等待明儿太阳升起的时候再过那片沼泽地了,
一念及此,他的身心完全放松下,困意重重,微风再起,多日来的疲惫如排山倒海般袭卷全身,上下眼皮根本越发难以控制的睁开又闭合,最后双手趴在竹篓上还是睡了过去,不一会儿粗重的鼻酣声阵阵响起,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睡梦中马小六被一名女子嘤嘤的哭泣声惊醒,这声音听着很是凄惨,从她的哭声中隐隐可以听出对方似遭遇了家破人亡的惨变,任谁听了心中都会不由生出恻惋哀怜之意,
对于这种剧变之痛,马小六亲身经历过,自然清楚这意味对人会造成怎样的打击,
马小六闻言心神为之一震,不由自主的向着哭声走去,周遭不知从何时开始,弥漫起一片白雾,前方不足百丈处,也就是那位女子哭泣的地方有一盏微暗的灯光,
其实此刻的环境早就不在原来那蜿蜒的荒野田陌上,只是马小六此刻处于一种十分玄妙的状态中,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要要在他没有经历过几次生死之前,遇上这种夜半女子的哭泣情境,马小六早就大喊大叫几声来壮胆,然后找个方向拼命逃跑了,
而此刻的这位少年的心性早就被无数个孤单的黑夜给改变了,早就在经历了几次生死鬼门关排徊之后,心性变得异常的坚韧,
也就是外人看到的少年不该有的那种老重持成,以及同龄人甚至成人都无法比拟的,看待万物的平静与淡然,又岂会怕鬼?
是的,马小六的脑海有那么一息的时间闪过这种念头,然后破开浓郁的白雾,一步一步向着前方的那火光毅然而去,
一位穿着光鲜明亮,革丝蝴蝶纹的白衣连裙女子正蹲坐在地上,年齿与马小六相仿,埋着头伤心的抽泣着,她的身影看着有些萧瑟,看着很是悲切,
白衣女子少年走来,抬起了头,抹了抹眼泪,两眼干涩有些微红,一张端庄的瓜子脸,晶莹的珍珠沿着脸庞淌落,冲成明显的两行泪痕,将女子的美妆尽毁,
柳眉如画,细长如葱的鼻子配上白净粉嫩的脸,若只看到这里,的的确确是世间少有的美人胚子,只是,只是再往下仔细一看女子的嘴居然是免唇,而且牙齿暴突如同獠牙,
另外还有一只眼睛已然失明,头顶上还长了一个大大的黑色浓胞,隐隐的散发出浓浓的臭气,
霎那间,之前的那种美好的印象一扫而尽,
阴风阵阵,传来簌簌的轻响声,马小六直觉得寒风彻骨,从未有这样畏冷过,莫不是跌了冰天雪地?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子的美与丑,于这位少年而言并没有太多的关系,——至少现在还无法牵动他心底那份懵懂无知的情感,
马小六正要开口询问对方为何独自一人深夜在这荒野中挑灯哭泣,那女子却噗通一声向他跪了下去,嘤嘤啜泣道:
“请这位小道友,快帮帮小小女子,一定要救救女子的家人,恩公,求求你了…… ”
马小六闻言吓了一大跳,面露狐疑之色,小小年纪何曾遇到过此种阵杖,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学着他的师尊平时待人的口吻说道:
“这位女施主,贫道只不过一介凡人,如何又能救你的家人,还有你刚才喊到恩公,你我之间以前素未谋面,这……又从何说起?”
那女子,喵了一眼马小六,将头埋了更低了些,然后不由分说的给马小六磕头起来,马小六深知这个世界的规则,男女授受不亲,又在此种情境之下,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人?妖?魔?鬼?
一时间也不敢上去扶眼前的少女,只是神情微窘地说道:
“这位女施主,无须多理,真是折煞小道士了,实在是受之有愧,有话直说便好,”
那女子见状,顿了顿,停止了跪拜,但并没有起身,两眼湿润,哑然说道:
“小道哥,是这样的,小女子家中父母兄弟,此刻被那巨蟒给囚了起来,估计已经凶多吉少,还请小道哥用手中宝剑为他们报仇,将那可恶凶残的巨蟒给斩杀掉”
马小六一听是巨蟒,不由挑起了眉头,面露难色,回应道:
“这……小施主,我一个少年凡人又如何能斗得过那蛇妖巨蟒?
你这不是说笑话么,这不等于叫我去送死么?”
那女子一听马小六的话,听出了马小误会自己了,又拜了拜,急切地说道:
“小女子璐璐绝无戏言,所说也非虚,若我没有看错的话,小道哥是灵武双修之体,虽然刚刚迈入修行之道,但是一身浩然正气和菩提之心,又身怀纯阳之气,通过灵道念力可凝出浩阳真火,再加上你手中的宝剑,这些都是那头蛇妖巨蟒的克制之物,
浩阳真火凝出之法很简单,只要你冥想世间众生之苦,再用灵道念力牵引而出,多试几次便能成功”
璐璐见马小六仍是一 副不解的神情,像是有话要说,不待他开口,即刻补充说道:
“小道哥,实不相瞒,先前因为你斩杀了倒山獠,已解救了小女子全家,没承想好不容易从其魔掌下逃脱,却遇到了他的魔下,蛇蟒巨妖,小女子绝不会有害你之意,请小道哥再次出手……”
璐璐的话话听起来很是诚恳,泪眼滂滂沱,情真意切,
马小六虽从对方的话中也听出了一些疑问,但也不好在此刻多问,心想如果对方若真是妖兽化变,要害自己这个普通凡人,根本不须与自己费这么多的口舌,至于其他的事情根本不容他多想,一念及此只好点头应允了下来,
马小六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尽快凝聚出浩阳真火,于是他开始依璐璐的所言的方式,沟通微弱灵道念力,一遍又一遍的偿试,终于在十次时,他手中突然出现了一团幽火,火光并不稳,在微风的吹拂下左右摇摆,仿佛那暴露在空中的灯芯随时都要熄灭,
“小道哥,不用灰心,你能在第十次时便凝出真火,已经很了不起了,看来你身上的纯阳比我想象的还要多,接下来你只需要将此火引入你的剑端,同时能保证在刺向巨蟒时有真火燃出,其他的事,就交给璐璐就好了!”
接下来的事,马小六一一依言而行,又过了片刻,总算能将浩阳真火从剑尖凝出,
马小六还是认为不够流畅,不能做到随意而发,在他看来这是自己在这世界里所学的第一个神通, 因此学的很是认真,而且又专心练习了上百次才终于做到勉强的随意,
整个短短半个时辰的练习中,马小六全身心投入,进入了忘我状态,身心合一,似乎忘了一旁的璐璐的存在,
璐璐早就起了身,在马小六认真练习这段时间里,她的目光一直在对方脸上一刻也未移开过,不时还微微点头,不时露出浅浅的笑意,唇角轻扬,赞许之意尽显,眸底深处更是有着无法掩饰的欣赏之色,
只是这一切细微的情绪表现出很是淡渺,在幽暗的灯光下很难被察觉到,只是乍一看去,只道是对方在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终于在某一刻,马小六停止了舞剑凝火,璐璐被马小六的话惊醒过神来,
“璐璐施主,我这边可以了,快告诉我那头巨蟒在哪,我这就去杀了它便是!”
“小道哥,请把施主这个称呼给省去吧,听起来怪怪的,你若不嫌弃,便直称呼我璐璐就行了”
真不敢相信那清脆,如同铜铃被敲响,如珍珠落玉盘的声音出自这位小姑娘之口,
马小六听进耳畔却感觉怪怪的,然后开始惊愕于自己为何在心里有这样的想法,好生怪异。然后缓缓说道:
“好的,璐璐施主,哦,不……璐璐……” 刚说完,马小六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吃紧,场间的气氛有些尴尬,接着响起对方扑哧一笑,
之前的悲愁,凄惨好像在这位少女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踪影,就好像完全与她无关,马小六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前世,那一位青梅竹马季悦,他的神思不由开始飘逸起来,
“我也不想喊你小道哥了,你能告诉我如何称呼你吗?” 见马小六没有马上接话,璐璐带着揶揄调侃的语气问道:
“看在我刚才教了你一招的份上,……行不行?” 璐璐说话的这会儿,
马小六猛然发现她的脸上已完全不见了任何阴霾,她的免唇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自行修复,头顶处的黑色脓包也完全消失,一双无比黝黑又明亮的眼眸,浑身焕然一新,再也看不出有半点伤残之类,就像一块绝美的冠玉再无半点瑕疵,
马小六仿佛看到了一株雨后的雪莲,亭亭玉立,纤尘不染!
此情此境让马小六如雾里看花,一脸懵逼,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不真实了,
“我叫马小六”
马小六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报上了自己在那个世界里的名字,他觉得丙魁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是别扭,还是马小六听起来顺耳些,听起其更像自己,
最重要的是马氏早有祖训:
人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忘本,更名改姓便是卖了祖宗,这是他马小六绝对不可能做出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