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主任，情况怎么样？”
“消化道急性出血，已经止住了，但是不排除再次出血的可能性，下午我会请你们科主任过来做一次会诊，结合病人现在的实际情况调整治疗方案。”
江知屿从蒋楠紧皱的眉头大致可以猜得出何丽刚才的情况有多凶险，苏扬还在身侧，他又不敢过多的追问，只好点头道了谢送蒋楠先行离开，紧随其后，何丽的轮床被推了出来。
自苏成义回来之后，江知屿已经很长时间没再见何丽，如今看着她瘦到皮包骨头，脸色蜡黄，颧骨凹陷，因为化疗的关系，她头发已经被剃光了，若不是氧气面罩里轻呵出的白雾，他甚至都要怀疑那人是不是还有呼吸了。
病痛如此残忍，将一个好端端的人折磨得没有半分原来的模样。
“妈，你醒一醒…”
苏扬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时没人拦住就扑了上去。
“家属控制一下情绪，病人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要送去ICU观察。”
对于这样莽撞的家属护士显然是有些不满的，现在这么伤心欲绝，早干什么去了？这病人住院这么久，被下了病危通知书才等来了家属，如今人都要油尽灯枯了，清醒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或哭或悔恨难道就能拯救了她不成？
江知屿将苏扬拉至一边腾出位置让护士推人离开。
“扬扬，你别这样。”
“江知屿，我妈是不是快要死了？”
“别说瞎话，会好起来的。”
“你骗我…她不会好了…她也不要我了…”
苏扬失声痛哭，身子歪歪扭扭地往地上滑，和每一个得知回天乏术的病人家属一样，无助又崩溃，这幅画面对江知屿来说早已经是司空见惯，医院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重症监护区的病房每天都要换不同的人出去，不同的人进来，与死神赛跑是一场注定会输的比赛，其实每一个人都懂，但是却不敢坦然面对。
此时江知屿发现他有些手足无措，因为他不能像对待病人家属一样对待苏扬，也不能说服自己何丽也不过是千千万万个与病魔作斗争的病人中的普通一员，他们曾经走得那么近，只差一个证书，只缺一个形式，他好像也说服不了自己做一个旁观者。
“先起来好么？我带你去吃点东西，ICU时时刻刻都有人监护，你别再把自己的身体也熬垮了。”
“江知屿，我后悔了…”
后悔当初一时冲动，后悔当时鬼迷心窍，后悔她自私任性，后悔这么多年的流离失所，一点一点的耗尽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为什么？”
江知屿扶着苏扬一时僵在原地，他这么些年也会耿耿于怀，甚至也想过有一天她会哭着回来说她做错了，那时候他不会大发慈悲的原谅，或许还有可能会嘲笑她告诉她一切都已经晚了。
那是她的报应。
可是，当这种无助地忏悔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却觉得他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堵得慌了。
“扬扬，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叔叔和阿姨都需要你。”
“我恨死了我自己…”
可是，现在再恨又有什么用呢？她救不了自己的母亲，也弥补补了给她和父亲造成的伤害，江知屿也不在原地，所有的物是人非她都扭转不了，日日夜夜地悔恨将她填得满满的。
原来被全世界都抛弃竟然是这样的孤独无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