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屿交了班,觉得自己都要困得生活不能自理了,于是草草收拾了办公桌果断撤离,每次值晚班的时候路青橙都不让他开车,他裹着衣服到了医院门口拦出租车,呼啸的风顺着衣领灌进来,他把脖子又缩了缩,迎面来的车刚挺稳当,从他身后蹿出来一个人利落的钻进了后座,江知屿心情不好的骂了句脏话,但没什么卵用,因为乘车人指挥着司机扬长而去了,他只好认命地在凛冽的寒风中继续站成一尊人形雕塑。
在他耐心等待下一趟车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江知屿本能地不想接,于是手机都没掏,手指一动把电话挂断了,但还没清净了两秒钟,铃声又响起来。
真的是要累死人的节奏,他划开屏幕,没仔细看号码,手机又嘟嘟地显示电量不足,他单刀直入想要快速结束通话。
“谁啊,什么事?”
“江知屿,我妈快不行了,你能不能过来看看她?”
苏扬的声音里全是哽咽,断断续续的,听起来无助极了。
“是在病房吗?”
“嗯…”
“等我一下。”
江知屿挂断电话装在口袋里,这下手机彻底没电了。
他什么都没想,几乎是下意识地调转身子往回跑,从门诊楼跑向住院部的时候,他竟然发现天上飘起了雪花,一朵一朵朝着他的面庞砸下,钻进脖子里,渗入皮肤中,冷得人直颤抖。
何丽的病房一如既往的冷清,只有苏扬父女,他们一左一右守在床边,各自攥着何丽一只干枯的手,苏扬哭得泣不成声,苏成义略微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床边的心电监护仪上显示着一条平直的线,那声音他听得多了,今天觉得尤为刺耳。
他突然明白,生离其实并不可怕,因为总会再相见,即使不相见,至少那个人也会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经历着喜怒哀乐。只有死别才是最残酷的事,因为从今以后,你穷尽任何的办法都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空余怀念,徒增悲伤。
何丽原本的模样已经分辨不出,表情也并不是很安详,江知屿站在不远的地方,他心里清楚无论是苏成义还是苏扬,都是她心里的牵挂和放不下。
医院里的生老病死每天都在以不同的方式上演,有人降生,也有人谢幕,还有人在等待腾出的空床位与死神继续进行殊死搏斗。
他们来不及悲伤,还要强忍眼泪办理相关的手续,苏成义年老丧妻,悲恸溢于言表,从病房出来的时候摇摇欲坠,差点一头栽倒在地,江知屿让人帮他找了间休息室,然后陪着苏扬楼上楼下的跑。
苏扬不晓得那些流程,木讷无措地跟在江知屿的身后,让签字的时候就拿笔写两个字,眼泪一直都止不住地流。
路妈拿着检查单陪路青橙一项一项的做检查,有几个项目需要去住院部那边,母女两人乘着风雪小步移动,所有的检查做完结果正如路妈所料,路青橙确实怀孕了。
一番折腾让她累了个四脚朝天,头晕心慌的难受,路妈在护士站要了个一次性纸杯给她倒水喝,她索性就坐在一楼大厅休息了会儿。
“还说不让人陪你来,都累成这样了还死鸭子嘴硬,也不数数自己多大年纪了,真以为你还是当初怀QQ时候的体质啊!”
路青橙顾不上强词夺理,一个劲儿地抚着胸口顺气,可她的气还没喘匀,翻白眼之间就是那么偏头扫了一眼,竟然看见了江知屿。
他身后跟着苏扬,苏扬的眼睛红红的,泪水沁在眼眶里,手指正捏着他白大褂的一角。
不了解内情的人都会觉得,这是小情侣两个人闹了什么小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