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挂了点滴就轻轻掩门离开了，休息室里安静下来，与门外喧嚣忙碌的场合泾渭分明，江知屿闭上眼睛却睡不着，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的抢救，他的心乱如麻又成倍地增加。
脆弱时候的想念如约而至，他控制不住地想念路青橙和QQ，于是费力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早上7点钟，秋末冬初的天还没有开始放亮，江知屿想了想还是没拨路青橙的电话号码。
QQ这两天病着，她一定会衣不解带地守着，休息时间必然大打折扣，这会儿怕是正睡着，再说她气消了没有他也拿不准，还是攒点精神先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再说。
点滴里面加了少许镇定剂，江知屿撑着眼皮扛了一会儿终于睡着了。
好像人们越困越乏越累的时候，做梦就会变得越发频繁，而很多时候，那些梦境会是一些久远的回忆，不知怎么的，江知屿梦见了苏扬，这应该是自她不告而别之后第一次进入他的梦中。
曾经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千金小姐，细皮嫩肉，十指不沾阳春水，在他的梦境中却是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模样，洗衣做饭，为生计奔波劳累，为柴米油盐发愁，连哭都要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无助又绝望。
江知屿忍不住伸手去拉她，想要把她从水深火热中拖出来，可是伸出去的手却好像与她存在在交错的时空里，无论如何两个人都够不着。
他陷在梦境里出不来，知道是梦却无法摆脱，只能看着她在另一个时空里垂死挣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隐约的电话铃声响了一次又一次，江知屿和梦魇住了似的，额头布满亮晶晶的汗，和溺水的人一般左右挣脱不得，好不容易才睁开眼，视线从空茫变得清晰，那一瞬间竟然让他生出一种再世为人的错觉。
他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感觉四肢如同被上了枷锁，疲累不减反增，真是能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
扔在一边的手机又响起来，他胡乱摸了一通按了接听键。
“你好…”
“江医生，何丽的手术定在今天上午十点，你还过来吗？”
“手术？”
江知屿短暂地懵了一下，他有点想不起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现在身在何处。
“是啊，蒋主任让我通知你一下，你看…”
“现在几点？”
“九点一刻，现在在做术前准备工作。”
“我马上过去。”
江知屿迅速挂断电话掀开被子坐起来，可头晕目眩的视线一片模糊，脑袋里面都是嗡嗡嗡的，过去的四十八小时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影影幢幢地胡乱冲撞，他挑挑拣拣好歹是想起个大概。
真的是累断片了。
江知屿用手捏着太阳穴坐了片刻，然后弯腰穿鞋，这才发现手上还插着针管，许是刚刚动作太大，输液管里已经升了一节回血，顾不上那么多，江知屿迅速撕去胶布将针头拔下来，换了鞋就往出走。
上腹的伤口疼得那叫一个酸爽，好在胃里的疼痛减轻下来，江知屿裹了裹身上的白大褂，他手术服还没脱下来，割开的口子周围血迹斑驳，实在是不好意思再丢人了。
他过去的时候，何丽正好被推着出了病房，精神状态不好不坏，好像已经放弃了心怀期待，她一直探着头在四处张望，直到看见他眼底的不安才缓缓收敛。
“抱歉，阿姨，昨天发生事故一直在忙着抢救…”
“没关系。”
“放宽心，有蒋主任在，手术绝对没问题的，我在手术室外等您平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