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屿扔下一句话就裹着一阵风出了门,路青橙手里捧着本书正在给QQ讲解,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就听见了门被关上的声音,许是穿衣服的时候动作太大,江知屿衣服口袋里面的药瓶子漏了出来,咕噜噜那么一滚,正好滚进了路青橙的视线里。
那个药瓶子她熟悉极了,是用来修复溃疡的,江知屿溃疡复发的时候要按照一日三餐不间断地服用,他什么时候又开了这个药她竟然不知道,路青橙恨得咬牙切齿,手里面捧着的书都快要被她揉皱了。
接连几顿饭没吃,他这是去参加抢救还是准备殉职岗位?
“妈妈,你都要把我的书揉烂了。”
QQ小朋友对于自己所有物的占有、处分、收益等权利具有相当的自觉性,即使是亲妈,如此蹂躏他的心爱之物也是不行的,小家伙鼓着腮帮子表示强烈的抗议,路青橙游离的神智被拉了回来。
“抱歉…”
“没关系,妈妈,我原谅你了,你能原谅爸爸吗?”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爸爸妈妈之间很微妙的气氛是瞒不过他的,而且大多数情况下,应该是他爹又不小心做错了什么。
“小鬼头!”
“你是因为我生病爸爸没有陪在身边生气吗?”
“瞎说,妈妈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小朋友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抿着嘴巴笑而不语,看起来又狡黠又有些欲言又止,路青橙翻着白眼点了点他的额头。
“儿子,你该吃药了。”
“可是妈妈…我困了。”
QQ用小胖手揉了揉眼睛,他大部分精力还没恢复,稍微玩耍一会儿就又困倦连连了,当然还有另一部分原因是他想要借机逃掉吃药这件可怕的事。
“吃完药再睡。”
“我已经睡了。”
话音刚落,QQ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头一歪,眼睛一阖呼呼打起了呼噜,上眼皮闪啊闪的,一不小心又把路青橙逗乐了。
江家这一大一小俩活宝,这辈子算是栽在他们手里了。
江知屿飞车去了医院,急诊大厅里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伤员还在被陆续的送进来,男女老少的呻吟声还有小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吵得他更加心神不宁了,可事关重大,江知屿从办公室的抽屉里翻出一板止疼药抠了两粒扔进嘴里,努力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然后披上白大褂加入了抢救中。
这场事故波及的伤员众多,包括江知屿在内的所有医护人员几乎都是在急诊室和手术室之间来回交替接班,从下午忙到深夜,又从深夜忙到凌晨,到了后来江知屿感觉他整个人都变得麻木了,只是下意识机械地重复着抢救的流程。
最后一批伤员中有一个腹腔血管破裂,江知屿主刀做的那场手术,他基本上连轴转了四十八小时,走路都开始发飘,几乎接近于强弩之末了,可能用的人或者在台上,或者在做急救,没一个能腾出手。
迫于无奈,上手术前江知屿趁换手术服的空档,让护士给他推了一针葡萄糖,又强迫自己嚼了一块巧克力,他裹挟着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衣服,勉强做完了缝合,把清洗腹腔、关腹的后续工作交给了助手,自己则搬了个椅子坐在旁边指点,整个人和掏空了一样。
作为一名职业医生,江知屿知道人在身心皆疲的情况下有时候会出现幻觉,他胃里缠缠绵绵的绞痛从天黑就一直持续未曾停下,这刚一坐下还没喘口气就被一波剧烈的痉挛代替,甚至还伴随着耳鸣心慌,呼吸急促,他的拳头都握不紧,胡乱摆着手希望找个硬物抵御痛楚,他不知道摸到了什么东西,一摸在手里就和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去抵上腹。
“江医生!”
身旁护士的惊呼声空旷却又感觉近在咫尺,江知屿胃里疼得有些恍惚,又后知后觉的感觉那片皮肤似乎被撕开了似的,火辣辣的疼,他机械地低下头,发现自己手里握着的竟然是一把手术刀,锋利的刀刃已经划破了他腹部表层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