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菲儿立刻追问：“你还记不记得，他受伤的是哪一只手。”
邻居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喃喃道。
从这邻居家中走出，宋菲儿的脸色便肉眼可见的显得苍白。
县令看着宋菲儿眼眸沉重的样子，鼓舞道：“这柳家村就这么大的地方，只要人不离开，定能……”
“你找不到他的。”宋菲儿默然说着：“因为张屠夫已经死了。”
“什么？”县令的眼眸顿时睁的硕大，难以置信：“木大人，您……您的意思是，那尸体，并非是张屠夫所害，而是张屠夫本人！”
“这尸体身高七尺，男性，三十岁左右，皆和张屠夫相符。而且，虽人相貌已毁，可是颅骨的形状却不会改变，特貌特征都与画像相似。”宋菲儿的声音从容不迫，可也略显沉重。
即便是她办案经验丰富，验尸无数，可是这案子的惨烈程度，的确是屈指可数的。
县令还是不敢相信，宋菲儿便自然而然的解释着：
“现如今出入城门皆是要有通关文牒的。若真是畏罪潜逃，便会成为一个没身份的流民，跑到别的地方也很快会被查到。再者说，张屠夫家中未少钱财，肉铺里，半个月前的肉也都没有处理，这不论如何，都不符合逃亡的特征。”
县令听得心中震动，宋菲儿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最终的推断诉说出口：“而县衙近半个月来，并未接到过失踪人口的报案。如此就可以确认，死者应该是张屠夫。”
“这凶手，也太狠了些。”县令想起那尸体的死状。
尸身被磨平了腿关节骨，令其看起来像是个较小的女子，如今和身材七尺的张屠夫重叠在一起，亦是让他的心中愤然。
“一开始我还疑惑，为什么要磨损尸体的腿脚关节，砍去尸体的右手，根据他们提出的线索，我便是可以确定了。凶手在用重物敲击他的头颅，导致人死亡之后，担心被人怀疑，于是才制造假象。”
这个结论，让在场之人都心中震动。
“此案的手法恶劣，简直丧尽天良！将尸体的骨头切断，磨损，这样即便是有朝一日，尸体藏不住了，一时之间也难以判断出死者的真实身份。我们查到了张屠夫的店铺，也便是藏尸地点——却反而会受此尸体的引导，误以为张屠夫才是‘杀手’！”
李嵊的眼睛里凝生而出了一抹杀意。
“凶手今日清晨抛尸，现在人一定还在柳家村，并且就是和他有过接触的人。”宋菲儿喃喃开口。
“但是，今日我们过问了附近的商铺，都说和张屠夫并无接触……”县令道。
宋菲儿在心中苦笑，如今出了人命，自然一个个着急的撇清关系，尤其是那幕后的凶手。
“张屠夫的肉铺在整条街的角落，旁边有两家店，一家是水粉铺子，另一家是酱料店。”
宋菲儿蹙着眉心：“这尸体放了半个月之久，我们进门之前便闻到了腐臭味道，他们为何没有觉察到异常！”
“这个，我们也去勘察过了。”县令叹了口气：“那胭脂店处处都是脂粉香味，酱料店就更不用说，味道都很大，他们未曾觉察，也是情理之中。”
宋菲儿手指轻轻抵在下巴，认真的思索。
眼前突然闪过了一抹灵光，她郑重的看向了李嵊：“我突然想到了一点……磨损骨节是为了混淆身高，让人误解尸体的身份，可是，切断右手却不然！他是怎么知道，死者的右臂伤到了骨头，若不破坏就会暴露？”
宋菲儿说到了这里，话语一顿，又补充道：“方才那邻居说，张屠夫的铺子是从谁的手中夺来的，那人记恨在心，就砍了张屠夫。张屠夫伤的如何，应该只有他最清楚！”
此话也提醒了李嵊，李嵊立刻命人前去查。
暗卫很快的就带来消息，道：“这铺子原先是租给一人的，只是店主要上涨房租，那租客心有不满，便拖着不肯给。店主就将这铺子租给了张屠夫，二人也因此产生了隔阂。属下方才打听到了，那肉店最开始的租客，就是旁边酱料铺子的老板！”
这个消息如一阵及时雨，让宋菲儿心中的湖泊起了涟漪。
她抬起头来看着李嵊，二人对视一眼，立刻点下了头。
酱料铺中，那老板站在原地，神色甚是不自然：“大人，我能说的都说了……”
李嵊没有给他编造瞎话的机会，直接取出了租契，冷眼道：“既然你们两个人早有纠葛，方才询问你有关张屠夫的事，你为何要说与他并不认识？”
那人目光躲闪，迟疑了片刻，才吞吐道：“大人，我们都在这里开店，若实在说没有见过，也定是不正常的，但我们真的不熟悉，我只知道他租了这家铺子而已。我也已经很长时间没见他了，今日柳家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老百姓，都不想惹火上身，大人您应该也是可以理解的……”
“眼睛不断的向左转，他在撒谎。”宋菲压下了声音，郑重道。
李嵊心领神会的点下了头，抬手示意着身后暗卫。
仅此一个眼神，暗卫便明白了，骤然的将那人压住。
酱料店老板瞪大了双眼：“大人，我、我是无辜的！即便是我和他有仇，我也不会杀他啊！”
“咦。”宋菲儿唏嘘一声：“我们并未透露死者的身份，今日柳家村的人都猜测，这凶手会是张屠夫。你为何会清楚，张屠夫是死者？”
酱料店老板心中大惊：“我……”
宋菲儿嘴角噙起苦笑，这一波，就叫做不打自招。
她侧眸给了李嵊一个坚定的眼神，李嵊即刻吩咐着暗卫，将人带到大牢中审问。
一整日都在忙碌，宋菲儿也忍不住的伸了一个懒腰。
她转眸看着李嵊，见李嵊眼底带着些乌青，脸色却是格外肃然，轻轻的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
“别担心，我相信，我们已经离真相很近很近了。今日，一定可以还给逝者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