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顾宴衡到医院，病房已经收拾干净。爸妈叫了司机接我出院。
顾宴衡风尘仆仆的拦住我，问我：「你身体怎么样了？」他上上下下扫了下我：「看着不像进过抢救室。你怎么吓我妈的？」
我叫了顾宴衡一声，定定的看着他说：「离婚的事我会委托律师。我们不用再见面了。」
顾宴衡隐隐感到失控，他拉着我：「元元，别闹脾气。爸妈都在呢？」
他压低声音：「你还要胡闹吗？昭昭已经失去了她的孩子，我是在替你赎罪，昨天要不是你一直打电话，我不会出车祸。」
我说：「不用赎罪。我也失去了孩子，一命抵一命，扯平了。」
顾宴衡如遭雷劈，大受打击，。
顾宴衡不敢相信的问：「你怀孕了？怎么可能，你什么时候怀的孕，我怎么不知道。」
顾宴衡挤出惨笑：「元元，你这两天就是爱学人。你骗我是不是！小学人精？」他点点我鼻子，还想开玩笑。
「你可以去找医生要病历。」
我关门上车，离开医院：「顾宴衡，我们完了。不要再纠缠我了。」
顾宴衡想要拦车，螳臂当车。
他冲进医院，大发脾气要来病例。看见皱巴巴的孕检单原件，带血的指印好像在泄愤。
救护车的行驶时间，和他手机里的未接电话完全重合。
顾宴衡胳膊颤抖，心如刀割。他惶惶走出医院，回到家里。
残羹冷饭，窗户还开着，地板上全是凝固的褐色血迹。
好大一滩。
她流了多少血？
顾宴衡颤抖的回拨，电话已经是空号。
他开车去季家。
父母正欢天喜地的给我坐小月子。
我是季家的独生女。
爸爸妈妈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嫁给顾宴衡。顾宴衡名声太差了，他是出了名的浪子，女朋友一茬又一茬。
奈何我是他们的心尖肉，我一哭二闹三上吊，父母什么都妥协了。
嫁给顾宴衡七年没有孩子，父母天天发愁顾家会要求我去做试管。他们恨不得冒充我和顾宴衡离婚。
爸爸查了试管的流程，看见取卵针的第一眼就疯了。
他吼着让我离婚，让我踹了顾宴衡。换个能生的男人。
我不肯离婚，顾妈妈也出面说不会催生，顺其自然。爸爸妈妈才不甘愿的让我继续留在顾家。
如今我好不容易离婚，爸妈生怕我恋爱脑又发作。
顾宴衡在季家门口求了一月，我才知道他来过。
8
这天我刚出小月子，憋闷在家里，我想出去兜兜风。
红色的迈巴赫刚开出车库，顾宴衡就直起身子：「元元。」
我拉下墨镜看他：「前夫，一招不能用十年呀。」
我发动油门吓唬他。
「宴衡少爷，我长大了。现在我也掌握方向盘了，你在这堵我，我可以撞过去。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会和十年前一样傻傻的上你的车？」
顾宴衡皱眉说：「元元你不要伤害我们俩之间的感情。昭昭的事我可以解释，我知道你难过、伤心。可我是当事人，我最有资格解释当年的事。」
「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听了谁的风言风语。我和秦昭昭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下来听我给你解释。」
我嘲弄顾宴衡：「顾少爷，你还不明白吗？我一点都不在乎你和秦昭昭有什么过去。」
「我只知道，生日那天，你去陪了秦昭昭。」
「你为秦昭昭大醉，第二天堂而皇之的带她登堂入室。」
「你把秦昭昭恶心的菜放在我面前。」
「你为了秦昭昭让怀孕的妻子吹冷风。」
「你结婚七年的妻子在流产之际向你求助时，你挂了她的电话。」
我无比平静，我不知道顾宴衡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意他的过去。
「顾宴衡，我不在意你的过去，也不想知道你的苦衷。我只知道你确确实实伤害了我。我们结束了。」
我猛地开车碾过去，顾宴生果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
狠狠的兜了一圈风，坏心情终于被吹散了。
我开车回去。
车库门前被摆着硕大的灯牌：求和好。
我嗤笑一声，把车交给司机直接开进去。
下车，站在季家正门前，我看见漫天的烟火。
传说中的文字烟火：求、和、好——
原来秦昭昭吃的这么好。
我不感兴趣的走进家。
顾宴衡仗着身体优势控制着我，他懊悔的道歉：「元元，你忘记我的们的海誓山盟了吗。这是我们的暗号，我们说好了，只要看见这个……」
「你来了吗？」
我冷漠定定的看着他，安静的质问他：「在医院，我也发了。你没有来。」
「顾宴衡，那时我便明白了。相爱是两个人的事。你不爱我，所以我的示弱没有用。如今——我并不爱你，所以你的示弱也没有用。」
「顾少爷，不要再耍小男孩的把戏了。暗号过期了，我们的爱情也结束了。」
我揶揄顾宴衡：「你这一套找别人玩吧。」
看谁情深。
9
秦昭昭来找我妈妈，深情切意。
我妈妈同意她来和我好好谈谈。
我有点意外，问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
妈妈苦笑着说：「你是我的女儿，我女儿什么狗脾气我最清楚。你从小就是个恋爱脑。小公主总是喜欢外面的混小子。」
「以前我和你爹总怕你被外面的小黄毛拐去。没想到你虽然挑了个门当户对的，就选了个放荡不羁的浪货。那顾宴衡就是个风流公子。」
「这世上哪有什么浪子回头？只有死性不改。我就是要这个秦昭昭来和你谈谈，让你好好看看你喜欢的是个什么东西。」
秦昭昭进门给我带了鲜花，她有些歉疚地说：「表嫂，不要和表哥生气了，我和他真的没什么。」
秦昭昭拿着孕检单给我看：「我怀孕了你知道吗？我有男朋友。我在荷兰都订婚了。」
我打断秦昭昭：「你也是女孩子，你是当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你们的过去不会伤害到我。是你回来之后，顾宴衡对我的态度让人失望。」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以为我在介意你们的过去。」
我是真的不明白：「你们过去会让我难过，但绝不足以让我和顾宴衡离婚。我们结束了，是因为他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没有陪在我身边。」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来，以后的人生他出现又有何意义？」
秦昭昭说：「表嫂你知道吗？我和哥刚认识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我们是兄妹。」
「顾宴衡知道，他从小就知道我不是我妈妈亲生的。」
「我们都喜欢玩赛车，顾宴衡第一次上我的车就吐了。后来他看我喜欢也跟我学。我们一起开了五年赛车。每次比赛赢了的时候，都盘山去看星星。」
我开车是顾宴衡要求的，顾宴衡说就算是女孩子，也得学会自己掌握方向盘。
我家里有司机，从来没有考虑过学车。因为顾宴衡，我才考的驾照。
「顾宴衡最喜欢鲜活四溢的女孩。他一开始强迫我和她在一起，我很慌乱。我把他当哥哥，他却把我当他的女人。」
「你也知道，顾宴衡长得是非常迷人的，他微微强势起来并不让人讨厌，反而让人小鹿乱撞。我晕头转向稀里糊涂，和顾宴衡在一起了三个月。家里发现了，强行把我们分开。」
秦昭昭坦白说：「我不知道顾宴衡那边的版本是什么？但至少在我眼里的故事就是这样。和他分开后，我们从来没有联系过。这次回国是因为家里要祭祖，我要结婚了，需要扫墓。」
「我未婚夫还没回来，大概清明节能赶到。顾宴衡陪我过生日，为我喝酒是因为他想要我来他家。让他照顾我一段时间，给过去画上一个句号。」
「仅仅如此。」
秦昭昭发誓：「仅仅如此而已。那天他和你发脾气，纯粹是因为他为了接你电话，出了车祸，我被撞到流产，他害怕了，口不择言。」
我说：「哇，原来口不择言，伤害别人就不算伤害。」
「我只不过是流产进抢救室了，他可是口不择言了诶……好委屈啊，好惨啊。」
秦昭昭辨不过我，只能叹气说：「你们之间真的存在很多误会。表嫂，至少表哥没有背叛你，他没有出轨，他不该遭受你这么对待。」
「我来就是想劝你们，如果你还爱着他，如果你们还相爱就在一起吧。你不要再闹了。表哥真的会为你伤心的。」
我笑着说：「我爸妈经常说我恋爱脑。我不知道在你们眼里，是不是这个程度就可以洗白了。但是在我这里，不存在这个版本。」
「不管他有多少委屈，多少误会，多少苦衷多少，言不由衷，我只知道那一刻的伤心是真的。我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的那一刻绝望是真的。」
「一个人如果什么都原谅，那你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活该。」
「秦昭昭，你快结婚了，我祝你新婚快乐。你不要再劝我了。」
「如果你真的这么心疼他，你大可以自己嫁给他。我们已经离婚了，顾宴衡现在是单身了。」
秦昭昭生气了：「季元元，你瞎说什么呢！」
我笑着背出那句刺痛人的话：「你不嫁给我，我娶谁都一样。秦昭昭，你回来，我和她离婚。」
「秦昭昭，我不知道你在试探什么。又为什么要替顾宴衡隐瞒？」
「别这么惊讶，我说了我是个恋爱脑。爸妈最发愁我继续爱上顾宴衡了，短信是我爸找人从顾宴衡手机里弄出来的。」
「我知道回国前你们联系过。秦昭昭，也许你和顾宴衡真的结束了。但在他眼里未必，你摆脱了他，不能让我接手，我也要摆脱他。」
秦昭昭有些尴尬，她说：「原来你也看出来了。」
「顾宴衡就是喜欢追求他得不到的东西。」
顾宴衡天生有种本事。
又或者是天下所有男人都一样。
白月光跟了他就会成为白米饭，红玫瑰跟了他就会成为蚊子血。
和他相爱就是一场不幸。
10
离婚三年，顾宴衡一直对我纠缠不休。深情似海。
听说顾宴衡为我发了疯，不许任何人提起我的名字，不许任何人提起与我相关的一切。
自己身边却是多了不少与我相似的女人，或是长得相似，或是身材相似，或是声音相似，他从无数个模糊的影子中想拼凑出来一个我。
人人都说顾宴衡深情。
我却早已走出那场爱情的阴霾，接受父母为我安排的相亲。
季家的小公主即使是离婚了也是不愁嫁的。
我却对那些稚嫩鲜活的小男生没有了兴趣。
我和卫忌认识三个月就闪婚了。卫忌比我大七岁，是我父亲的事业合作伙伴。他和我一样有过一次婚姻，不一样的是前妻和他和平分手。
卫忌说他性子冷淡，不擅长谈情说爱。所以前妻和他离婚了，嫁给了一个拍自然地理纪录片的导演，如今全世界旅游。不过今年回来了，前妻怀孕了，龙凤胎。马上待产。
我笑着对卫忌说：「你对你前妻的事还挺清楚。」
卫忌说：「我和南导是一个公司的。我们项目重合，虽然隶属两个部门，但很熟悉。他妻子经常会来给他送饭。」
我有点好奇，问卫忌：「你不尴尬吗？」
卫忌说：「分手是因为不适合。离婚是因为我们当初没有想清楚，只是因为年纪大了，彼此条件又正好合适，所以我们在一起结婚了。」
「林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她喜欢浪漫。如今她嫁了一个很好的丈夫，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尴尬的。我一直都很清楚，我不适合她。」
我反问：「那你就适合我？」
卫忌扶着眼睛笑眼弯弯：「我不清楚我们是否适合。我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磨合。」
我委婉地问：「你知不知道我前夫是个疯子。」
「我知道你在感情中很拎的清。」
「你要的比任何人都简单，独一无二的对你好。」
卫忌低声说：「我觉得跟你相处我会很幸福。你是一个别人只要真心付出就会有回报的人。」
「只要我一心一意，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对你好。我就能拥有让人羡慕的爱情。」
「季小姐，我愿意等花开。」
少女动心那一刻，山花遍野。
11
我和卫忌的婚期定在五月。
原本我是想订在三月，卫忌告诉我这样不聪明。一月农历新年，二月情人节，三月我生日加白色-情人节，四月不宜结婚，五月是最近的好日子。
我如果在三月结婚，就会少个主题月惊喜。
……被疼爱过，才知道以前受到什么委屈。
我和顾宴衡的婚期就是三月初七，和我生日同一天。
嫁给他七年，我从来没有过过结婚纪念日。甚至连生日，都没有几次是陪在我身边的。
我很久没有顾宴衡的消息。也从来没想过，他会出现在我再婚的婚礼现场上。
顾宴衡在牧师念完祝福后，突然推开大门抢亲。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黑色裁体西装衬托的他英俊五比，仿佛我青春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
顾宴衡紧抓着我的手腕，嘶哑地喊着：「元元，不要闹了。」
他猛地把穿着婚纱的我抱在怀里，「你是我的妻子，怎么能嫁给别人。」
我无语又好笑：「顾宴衡，我们已经离婚三年了！」
顾宴衡紧抱着我发疯：「这三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元元，回来吧。折磨我三年还不够吗？你知不知道我多么怀念我们以前的日子。回来我身边，不要嫁给别人。」
我恼怒又生气的看着卫忌：还看？还不拉开。
卫忌愉悦笑道：「未婚妻表态了，我才敢动手啊。不然你心疼了他，我就成了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气死的新郎倌了。」
猛的一记厉拳！
卫忌身材修长，拳头有力，他揍起人来非常优雅有力道。完全没有忘记今天自己是个新郎倌，等会儿还要迎娶娇美的新娘。
卫忌一路把颓废沧桑的顾宴衡拎出教堂：「我对情敌脾气一向不太好。你不珍惜的宝贝，如今我好不容易捧回家了。你敢抢？」
「找死！」
顾宴生被狠狠的丢在绿草坪上。
顾宴生绝望地问：「我只错了一次，难道要终身被判死刑吗？」
卫忌蹲下说：「元元给你判了死刑。」
「当年的事真的是误会，我可以解释！」
「她什么都知道！！」
保安把顾宴衡强行拖出婚礼现场。
顾宴衡发疯闹事，在婚礼现场外烧了自己的车。
巨大的响动引起大家出去围观，消防也来了。
顾宴衡后退一步，几乎要被火焰吞灭，他发疯地问：「元元，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13
我凝神看着眼前这个为我疯狂的男人，心里毫无波澜。
「元元，我们和好吧。」
「求你了，跟我服个软。你忘了我们的过去吗？」
顾宴衡凄哀道：「我不信你不爱我了。」
我抢过司仪的话筒，远远隔着火焰说：「顾宴衡，你是个成年人了。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为了顾妈妈想想。」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没有人能站在原地让你选。」
「今天是我新婚大喜之日，你就是死了，我也只当老天为我放烟花。顾宴衡，相信我，你死了痛苦的绝不会是我。除了你们顾家的长辈，没有人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顾宴衡心脏都是痛的，他问我：「我们真的不能回到过去了吗？」
我平静地回答：「不能。」
「顾宴衡，我不爱你了。」
顾妈妈赶来时都快疯了，她哭着跪求在我面前。求我不让顾宴衡做傻事。
我看向自己丈夫。
卫忌摸摸我的头说：「救人一命胜造三级浮屠。」
他附耳说话，呼吸热热的：「再说了，他刚才拉你走。你求助的看我那一眼，我就知道你心里向谁了。元元，我哄得你心开了，是不是？」
我推了卫忌一把，羞恼离开。
……
顾妈妈央求的看着我。
我按照顾妈妈的恳求，对顾宴衡软下语气说：「好了好了。你不要寻死觅活的，我跟你复合，好不好？」
顾宴衡又惊又喜：「真的？」
我笑着伸手，顾宴衡扑着我的手紧紧抓过来。顾妈妈眼疾手快抱住儿子，我趁机脱身，回到新婚丈夫身边。
顾宴衡痛苦地喊：「元元你骗我！」
「元元！」
「季元元！！」
我头也不回的挽着丈夫臂弯离开。
人常说爱情中清醒的那个人最痛苦。
我看的爱情故事里，往往都以女主的死亡换取男主无边无际的后悔。
可我偏不要做这样的女主。
我就是要笑，要快活，要重新幸福。我偏偏不要死去，我就是要再顾宴衡面前灿烂的活。
我要让顾宴衡知道，辜负了我是你有眼无珠。
我永远不会为他死去，让我爸妈无边无际的伤心。
不是顾宴衡失去了我。
是我，季元元不要了顾宴衡！
我要让他活着，清醒的，看着我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卫忌附耳对我说：「你像打了打胜仗似的，好骄傲的小天鹅。」
我仰起脖颈，斜睨他：「怎么，后悔娶我了？」
「后悔，娶晚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