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水者溺,善火者焚,这是很讽刺的一件事,却并非没有道理的。
一个擅长游泳的人不会想到自己会在水中溺死,所以他才会被溺死。同样的,承袭了弈天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弈飞扬不会想到,自己会被人耍的团团转,甚至连为将者最起码的胆气都丧失掉。
于是,弈飞扬失去了小心谨慎,最终险些被叶有福活捉,甚至说,如果不是叶有福刻意留手了那么一二,弈飞扬此刻多半已然成了叶有福的俘虏。
之前的一战,弈飞扬两万人被叶有福不到六千人打的全军覆没,弈飞扬憋屈到了极点,却也心服口服,甚至连再战的勇气都失却了。然而身为一名武将,武人的意识却不允许他这般的退却,尤其是在有着胜机的情况下,他必须孤注一掷,否则胆气尽失的话,那他今后也不用为将了。
说来也着实可怜的很,弈飞扬在遇到叶有福之前纵然不敢说百战百胜,那也是百战不殆来着,弈飞扬甚至有信心,就算是对上西门第一,东方不二这等当世绝顶的人物,自己纵然因为经验欠缺而出现疏漏,也未必会输给二人。只可惜,叶有福用事实告诉他,这只是小孩子的主观臆断罢了!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弈飞扬在叶有福眼里是个小孩子,也是个懂得思考,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被叶有福打击的这么惨,勉力鼓起勇气率军再次与叶有福作战,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指望弈飞扬胆子再大些,那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正因为弈飞扬的谨慎,叶有福也不想大费周折的在沿途进行设计了。大同关这里有着一座雄关可以利用,下去打埋伏着实有些舍近求远。而弈飞扬想到的兵力整合的问题,对叶有福来说也确实是个问题,虽然没有弈飞扬想的那么严重,但也得算得上一个棘手的问题。
“全军休整,明日攻城!”
来到了大同关下,弈飞扬战意沸腾,恨不得现在就指挥万马千军,与叶有福竞相逐鹿,一决雌雄。
但在理智的作用下,依旧采取了最稳妥的措施,做了最充分的准备。
气势是一种无形的东西,但无形无不代表不存在!就像灵魂,就像杀气这些,在这个可以修行的世界都是不可触摸,却真实存在的。
弈飞扬在叶有福面前像是个婴儿一样,但那也只是叶有福天可怕了而已,真正的弈飞扬,可是当世名将来着。其浓郁的犹如实质的杀气与战意对却是不容小觑的,更是在其执念的驱动下,传到了叶有福的感知之中。
“飞扬我孙,干劲还是挺足的嘛,不过你似乎表错情了呢!”感受着这股其实,叶有福轻声低喃,伴随着低喃,还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而弈飞扬也想不到,就是因为这一点点的意气之争,自己就在攻城前吃瘪了一次。
入夜,弈飞扬安排了大量的哨探谨防淮河军的偷袭,随后开始打坐,养精蓄锐起来。
【咚咚咚!】
然而其刚刚落座没多久,战意沸腾的擂鼓声就响了起来。
“全军戒备,准备战斗!”弈飞扬一个箭步,几乎跳了起来,声音更是在其起身前就传了出去。
飞扬军堪称是训练有素的,弈飞扬也是当世名将,但在深夜之中遇到这样的偷袭却也难免有些仓促与狼狈,但弈飞扬对此虽有些措手不及,却也并不如何换乱,他可是在城营中做了充分布置的,叶有福就算倾巢而出也不可能对他的八门飞扬军造成威胁。
叶有福就算多智如妖,也总不能撒豆成兵,无中生有吧!
“怎么回事,敌人呢?”大军集结,做好防御准备。弈飞扬却愕然的得到命令,一个淮河军士卒的影子都没看到。
一名副将建议道:“将军,要不要派遣士卒去搜索,敌军的鼓声就在附近,他们走不远的!”
弈飞扬淡淡的扫视了那名将官一眼,冷冷道:“深夜搜索,那不叫搜索,那叫送菜!”
随即神色又有些阴沉,下令道:“大家都去休息吧,切切勿要忘记小心,敌军很可能采取虚实相生之计,再次擂鼓,当真攻击我等大营,切勿掉以轻心。”
见大部分将领都有些犹豫,神色不由转冷,斥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将一众将领赶了出去,弈飞扬不由苦笑着叹了口气。
淮河军闲着无聊,来这里擂一顿鼓,吓唬自己的飞扬军一顿,消遣一下?
弈飞扬又没被叶有福搞傻,自然不会相信事情会是这样。
既然不是这样,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了,第一种,虚实相生,麻痹自己军将士,然后在合适的时机进攻;第二种,疲敌之计,利用自己对叶有福的忌惮与绝对的谨慎,一次次骚扰自己的士卒,使得原本今夜应该好好休息的士卒得不到充分的休息,明天的攻城战中大打折扣。
如果是第一种那自然是好的,弈飞扬自然不惧一战,可如果是第二者……那弈飞扬就着实有些束手了!
弈飞扬也知道,叶有福十有八九用的就是疲敌之计,逼迫自己怀疑防止第一条计策而神经兮兮,打击自家士卒的士气,影响自家士卒的斗志。可是处于谨慎,处于对叶有福的忌惮,就算知道,也不得不捏着鼻子照做——否则一旦疏忽,叶有福真的率军过来,打到弈飞扬的眼皮子地下怎么办?淮河军可是有过隐秘行军,让弈飞扬无所察觉的先烈的,正是那一次,让弈飞扬自己率领的一万士卒全军覆灭!
……
坐在地上这般思量着,脑中念头过了无数,始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弈飞扬的眼皮不由得有些发沉了起来。
以易飞扬的武王修为,便是多日不眠不食也是可以支撑的。但人就是人,只要还没有晋升到仙人的层次,就难免会存在人类的生物钟,武王强者一顿三餐可以几天都不吃,不吃对力气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同样的,几天不睡眠也不至于谨慎萎靡。
但在个夜深人静夜晚里,周遭的士卒都在睡觉,自己也保持了一个睡觉的姿势——其实是打坐的姿势,只不过,对于武王强者来说,打坐与睡觉的效果是一样的。这个时候脑中还一片天马行空,不容易睡着了才怪。
【咚咚咚!】
然而刚刚朦朦胧胧进入睡眠状态,震耳欲聋的擂鼓声再次响起。
“全军戒备!”弈飞扬几乎在鼓声响起的第一时间下达了命令,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不仅是弈飞扬,就连飞扬军都警惕士卒,鲜稍慌乱。然而很遗憾的是,果不其然,这次依旧是虚张声势罢了。
众将纷纷在弈飞扬身前汇聚,一个个看着神色阴沉到了极点的弈飞扬,一时相顾无言。淮河军采取的策略,根笨说不上高明,可是偏偏令整个飞扬军上下感到束手。
防御就中了敌军的疲敌计,不防御就还担心敌军来真的,防御不是,不防御更不是,委实左右为难。
“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否……可否采取连营之法?”一名将领上前一步,试探着问道。
搜寻敌军的士卒,亦或者让将士们后退十里,都是可以将解决的方式。但很遗憾,弈飞扬不可能同意。深夜搜寻士卒尚且存在危险,何况撤军?
面对别的敌人弈飞扬会很果断的撤军十里。但面对叶有福,弈飞扬小心小心再小心之下还真不敢这么做。以叶有福的神鬼莫测,以鼓声将自己弄得退兵,让后在退兵的路上进行伏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白天也就罢了,自然可以从容应付。晚上……他弈飞扬依旧能够指挥若定,但飞扬军的整体素质却难免下滑,这样的状态遭遇淮河军的,太过危险。
众将士均感到了一阵的无奈。曾几何时,运筹帷幄,所向无敌的弈飞扬将军变得这般的前怕狼,后怕虎了?简直是得了被害妄想症的节奏。
尽管他们相信他们的弈飞扬将军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但这般前怕狼,后怕虎的姿态依旧令他们感受到了失望。
类似的无奈之前的陈方也带给过一众将士,不同的是,陈方威望不足,导致了一众将士的不服,甚至险些哗变,可是到了弈飞扬身上,众将士只有无奈与士气低迷的份。
“连营之法是惧火攻的。”听了将领的提议,弈飞扬同样皱眉,见一众将士均露出了失望之色,神色一凝,随即轻然一笑道:“不过倒是可以尝试一下,只要做足了准备,那么确实可以让大部分将士得到休息。”
所谓连营,就是扩大营寨规模的意思,营寨规模一旦扩大,就会出现尾大不掉的问题,这个时候一旦敌军采取火攻,很容易造成营寨的巨大化混乱,甚至导致炸营,全军覆没。
可是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军营之间呈现出了较之掎角之势更为稳固的相互依托之势,且互不统属,也就是说,淮河军擂鼓骚扰,最多只能骚扰外围的部分士卒,其余士卒则可以安枕无忧的休息,哪怕淮河军真的打过来也不怕,外营士卒足以起到缓冲做用,为其余飞扬军拖住淮河军,给予他们充足的准备时间。
对于兵者而言,探寻一个武将是否勇武,那么看其周身所释放的杀气就知道了。就像孙正阳,就一名武将来说,他杀的人并不多,甚至有些少,可是在行军作战之中,他周身所散发的那种雄浑,让人望而却步的杀气,却是犹如实质的。
而探寻一名统率能力如何,甚至不需要看其排兵布阵,指挥若定,观看其营寨布置就可以了。连营之法,虽然有着惧怕火攻的缺点,可若是布置得当,呈现四面各有凹凸,利于军士的疏散,且保证内部的畅通与军纪的维持,这般布置也并无不可。
当然,这样也是存在了一定风险的,可若不这样布置,在淮河军的疲敌计下,只怕自己的一众士卒明日根本无力攻城了——士气被自己压制,被敌军戏耍,肯定所剩无几了。折腾了一夜,体力什么的也不在最佳,这仗还怎么打?
两次擂鼓,然后又是重新布置营帐,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已经快到了后半夜,不过这也没什么,明天允许士卒们晚些起来就是了,就算晚些攻城也没什么,大不了连夜攻城!之所以今夜安排休息,那是因为士卒们赶路疲惫,士气,体力不在最佳罢了。
总算是布置了一个完善的安排,原本并不需要睡眠,却被打断两次睡眠的弈飞扬也感到有些困倦了,在长出一口气后,准备安营休息。
“走水拉,走水拉!”
然而又是躺下没多久,慌乱的喊声又将他叫醒了。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弈飞扬连忙起身,准备应付叶有福的诡计。其实走水,也就是着火了根本不是重点,自己的布置完全可以应付,就怕叶有福一重借着一重的施展连环计,自己在尚且未必能够应付,何况自己不再,孙正阳又哪里敢大意?
“怎么回事?”
“哪里走水了?”
“谁喊的走水了?”
一众将士又是一阵慌乱,最终却得到了一个让他们恨得牙痒痒的结论。
“禀将军,我们的人并没有喊走水了,是,是营外的人喊的”
一众将士再也按捺不住,一个二个群情汹涌起来。
“叶有福小儿,欺人太甚!”
“岂有此理,叶有福小儿吃定了我等不敢出营搜寻不成!”
“叶有福小儿欺我飞扬军中无人不成!”
熟睡中被人恶意叫醒,这本就是让人恼怒的一件事,知道对方是敌人,是在使用诡计,又有弈飞扬的镇压,一众将士忍了一次又一次,如今已经是第三次了,这个时候,一些热血冲脑的将军甚至在想:就算是中了敌军的诡计,那也比像是缩头乌龟一样的缩在这里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