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杰明也稍微回神,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结结巴巴的问道:
“这……这……这……这是怎……怎么回事?”
只是要杀一个武者修为的叶公子而已,他的身边也无非是一百个武者层次的老兵而已,要不要这么夸张,怎么搞得跟世界大战似的,这是要毁天灭地的节奏?
“唉!”
跌倒在地田杰豪无力扫了一眼山下在火海中突然地亡命挣扎一众武者,长叹一声,闭目不答。
云夫人略显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是我在落叶山设伏的时候布下鱼死网破的后手,是为防万一用的。
万一叶公子有什么难以匹敌的手段,或者有着什么不可匹敌的敌人庇护叶公子,我就引爆在这落叶山事先埋下的火种,燃尽这整座落叶山!”
云夫人话语的内容之中透露着滔天的杀机,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显得深深的无力
田杰英骇然道:
“燃……燃尽落叶山?那我们田家的武者们……”
一般而言,火攻造成的死亡大部分并不是因为火烧本身,而是火焰在燃烧过程中烧掉了空气中的氧气,造成人们的窒息。
但在这样整座山脉都被大火席卷的规模下,形成的满山火海几乎可以用铺天盖地四个字来形容,这样的火焰的席卷下,根本不待一众武者感觉到窒息,已经将其包裹。
当然,以一种武者武灵,武尊的修为,无论是窒息还是火烧都能凭借强横的斗气支撑一时的。
但在这样的火海下,哪怕是武王层次的斗气,也难以在其中掀起什么波澜,武灵,武尊们也只能凭借他们多年苦修的斗气坚持一时罢了。时间一久,斗气枯竭之时便是丧命之时!
这样的火焰绝非短时间可以熄灭的,更绝非人力可以熄灭的,便是传说中的武王之上的强者,最多也不过在这火海中从容来去罢了,却无熄灭火海的能力!而田家一众,也只能等待大火的燃烧,田家一众人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听着被困于火海的一众武者在里面奔走,呼嚎,乃至……丧命!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的擒杀叶公子,云夫人几乎倾尽了整个田家之力。除了山上跟在云夫人身后的几十武者,天家超过九成的力量都在云夫人的命令下前去绞杀叶公子。本以为是泰山压卵的一击,却不想,受困叶公子的八门金锁阵,将田家一众武将,武将以下的强者尽数绞杀!
这也就罢了,田家固然因此而损失惨重,但最为精锐,最为核心的武灵,武将强者却并未折损。田家纵然因此伤了根本也不是不能修养生息,但眼下,这场势必要埋葬田家一众高手的大火,却是将田家推向了灭亡的边缘!
这群武灵,武尊一死,诺大的东陵侯府便只剩下田家三兄弟以及四人身后这不到五十人的侍者了,纵然有着一门四侯的荣耀,那也只是昨日黄花罢了,田家的辉煌,就此湮灭了!
山上众人所处位置是云夫人早就算好的,火势是蔓延不到这里的,但在火海中开辟一条出路,就出被困的田家一众,那也无疑是痴人说梦!
云夫人用略微颤抖,透露着无尽彷徨的声音道:
“只是为了防止万一罢了,这是迫不得已之时才会采取的后手。布下了也只是出于稳妥,未想过真的要用的,却不想……”
说到这里,也夫人的声音变得低不可闻起来。就算听得清,田杰英与田杰明也没心思听她说了。
其实,这样的后手在一众武灵,武尊被困于八门金锁镇,难有作为的时候云夫人就懂念施展了,又却在游移不定的时候因田杰明的误打误撞的发现八门金锁阵的破绽而省下了。却不想,这样的后手竟然被模糊人影所看破,在眼见突围无望的时候主动引爆。
真正的动用这个后手,云夫人赫然发现,尽管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后手说引发的后果,但这样的后果依旧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为了报仇,燃烧掉她的一切她都在所不惜,但她燃烧的,却是她与田道光几十年心血积累,打拼才造就的威震西南,称霸一方的东陵侯府的辉煌!
叶公子以八门金锁阵绞杀一众武将,武师,武者,这样的损失果然惨重,但这乃是非战之罪,虽然也是因为落入叶公子的算计才会如此,但却也非她云夫人之过。是为了剿灭叶公子而不得不承受的损失,纵然让田家伤筋动骨也可以接受。
但眼前这满山大火,几乎葬送了田家最后根基的火焰,却不是必须承受的损失,完全是因为她对仇恨的执着,被仇恨遮蔽了双眼而引起,是无谓的损失。而她云姬,可以说是整个田家的罪人!
这样的结果,纵然报了大仇,她云夫人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田道光?
想到这里,原本风韵犹存的俏脸上显示出了异样的憔悴,一瞬间放若老了几十岁般,一双原本勾人的但凤目也变得空洞无神起来。
田杰明看了看云夫人,神色复杂,低低一叹,道:
“母亲请节哀,不管怎么说,大仇得报,总归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在这样的火海下,田家的一众武尊都难有幸存之理,叶公子更不用说了,他纵然有通天之智,也必然十死无生了!
要说怪责,田杰明的心头难免有几分这样的心思,但怪责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不仅是惧怕云夫人的积威,也是没资格说。田家今日的辉煌是他的父亲田道光与云夫人一手创建的。
田道光死后他们三兄弟依旧为了东陵侯的位置勾心斗角,争斗不休,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云夫人的存在,只要有她在田家,纵然田道光身陨,东陵侯府依旧是称霸西南的霸主。
“唉”
云夫人幽幽一叹,毫无征兆的纵身一跃,就要向火海中跃去。
不仅是因为折损了田家的力量而愧疚,也是没了活下去的动力。田道光死了,她本就生无可恋了,唯一支撑她的心念唯有杀了叶公子报仇报仇以及支撑田家了。如今大仇得报,田家的辉煌也因为她报仇心切而被她亲手葬送,她已经了无生趣。
“母亲!”
云夫人的身子被田杰豪拦下。
田杰明与神思不属的田杰英也连忙上前,挡在云夫人身前。
云夫人没有如三人意料般的挣扎,而是惨然道:
“侯爷走了,田家辉煌不再,我心已死,活着宛如行尸走肉,生不如死,你们拦我做什么?”
“母亲!”
田杰豪直直的盯着云夫人,正色道:
“您也说了,田家只是辉煌不再了而已,还没有覆灭!田家还要我们兄弟,还有您!您威震西南的威望还在,我们兄弟只要肯努力,田家的辉煌未必不能重现!要知道,当年父亲创建东陵侯府的时候规模只怕未必有我们今日的规模!”
云夫人怔怔的望着田杰豪,好似第一次认识他一般。蓦地,云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一个意气飞扬的青年人的影子闪过,那是田道光年轻时的模样。依稀间,两道人影重合到了一起,又轰然而散。
愣愣的注视了田杰豪半晌,伸手似要摸摸田杰豪的脸颊,手却只抬了一半又放下。云夫人移开目光,目视远处的火海,怅然一叹,道:
“总算有了几分你爹当年的样子了,你这样,我就算走了也可以放心了。”
田杰明也出言劝道: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啊,如今我田家遭逢大难,正是危机存亡的时候,又怎么能没了您呢?”
尽管云夫人不是几人的生母,尽管云夫人对几人一向要求极严,但云夫人在多年的操持下,她在田家四子,乃至整个田家的威望甚至犹在田道光之上,此刻见她这般模样,便是田杰明这等冷硬心肠的人也是生出一阵不忍,忍不住开口劝解。
云夫人讶然的看了一眼田杰明,然有深意的问道:
“你既然知道田家遭逢大难,正是危急存亡的时候,那么你又该作何打算呢?”
田杰明沉默片刻,终于岿然一叹,道:
“孩儿不及三哥多矣,若是太平年月为了权力自然要与三哥争上一争,但如今我田家精锐损失殆尽,犹如即将倾覆之巢,为求完卵,唯有以三哥马首是瞻。这点见识与魄力孩儿还是有的。”
云夫人看向田杰明的目光越发讶然,心头死意也悄然间消散了不少。正如二人所说的那般,以如今田家的境况颇为危机,但有田杰豪在,未必不能复兴。最为欠缺的,却是一个能够为田家在各方各面周旋,保全田家的人。而这个人,她当仁不让!此情此景,她岂能言死?
这时,表完态的田杰明又将目光看向一直神思不属的田杰英,问道:
“你呢,大哥?大哥?大哥!”
连叫了三声,田杰英依旧不语,田杰明见此眉头大皱,不满斥道:
“大哥,田家都这样了你还要争么?”
田杰英依旧没有理会田杰明,而是面色突然惨变,大叫道:
“啊,不对!”
三人面面相觑,忽然,云夫人也意识到了什么,面色突然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颤声问道:“你们听到叶公子等人的声音了么?”
入目所及俱是一片火海,看肯定什么也看不到了,只能听。
沉浸在田家即将没落的消息而不能自已的田杰豪与反应最慢的田杰明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面色也跟着变得惨白起来。
田杰明迟疑了一下,道:
“好像在八门金锁阵撤阵后我们就没看见叶公子等人的存在。”
田杰英显然是早已想到了这一点,闻言缓缓道:
“八门金锁阵被破后激起了不少的尘土,我们一时看不清叶公子所在可以理解。但那个神秘人出来也有一会了,下面却依旧是迷蒙一片,看不真切。”
事实上,从模糊人影现身到他引爆满山的火种,将整座落叶山变成一座熊熊燃烧的火山只是须臾的功夫罢了。
但在那个模糊人影带给众人的阴影下,所有人都不自觉的仿若过去了良久的错觉。
田杰明神情凝重道:
“这么说,那叶公子在八门金锁阵后又布置了阵法?”
就战阵而言,卷起漫天沙尘,让人看不真切是常有的事,这不足为奇。甚至可以说威力稍微强些的阵法都是如此。像之前的八门金锁阵那样一目了然,却威力无穷的阵法反而少见。
田杰豪咬牙切齿道:
“如此看来,叶公子令人引爆这藏于山上的火种不是走投无路下的同归于尽,而是另有筹谋。”
为了杀一个小小的武者修为,臭虫一样一捻就死的武者,动用了整个东陵侯府的人力物力,更是不惜将整个落叶山化作遮天的火海,结果居然还没杀死,这如何让人不闹?
田杰明这时却露出了一丝疑惑,不解的问道:
“在这话落叶山上埋伏火种的事我们都不知道,叶公子又怎么知道的?”
田杰豪看了田杰明一眼,发现他的眼中除了忧虑只有疑惑,不禁晒然暗笑: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啊。在山上埋伏火种的事除了云夫人以及她的几个心腹,也唯有他知道。如果不是看了田杰明的眼色,难免不让他误以为这小子又搞内讧,又将矛头指向自己。
不仅田杰豪,云夫人也一眼瞧出了其中的蹊跷,不过她可不想好不容易团结起来的三兄弟又闹分裂,没等田杰豪开口,就替他出言解释道:
“用兵之道,因情击敌,料敌机先。叶公子能凭借一个面锦旗就猜到落叶山,能猜到我的存在,那么猜到我会这里布下火种也……”
猜到我会这里布下火种也不足为奇,这句话没有说完,却戛然而止。
说话间,脑中灵光乍现,云夫人又想到了什么!
不止云夫人,就连最迟钝的田杰明在微微一楞后也想到了,难以置信的失声道:
“那个武尊就是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