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公子搞清楚了当初田道光针对他的理由,云夫人也想借机探寻田道光的死因。见叶公子说的含糊,并未直接承认,田杰豪便又出言试探。
“想问本公子直接说便是,不必这般拐弯抹角!”
叶公子哂然一笑,道:
“不错,田道光就是死在本公子手中的!”
语音铿锵,带着慨然,振振有词,这样的语气下,说服力比诅咒发誓还要有说服力。
当初钟万焚触碰了楚轩的逆鳞,楚轩不便下定决心亲手杀了他。结果钟万焚却被诗韵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杀死。楚轩对此却没有一丝介怀。夫妻一体,诗韵杀的便是他杀的。田道光也是这般,诗韵杀的也与他杀的别无二致。
云夫人默然不语,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共戴天的双方交换了彼此想要知道的情报,已经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叶公子没有否认田道光死于他手,却有意无意的撇开了气死的说法。至于再问下去……从叶公子态度就不难知道,追问也追问不出什么了。而且也没有追问的必要了,知道没找错凶手就可以了。
云夫人不语,叶公子却没有罢休的意思,呵呵一笑,平淡的语气之中开始出现了森然的意味:“既然已经解惑,云夫人是否可以瞑目了?”
“怎么,叶公子还想凭借言语说死本夫人不成?”
一道幽蓝色的光芒宛若水箭伴随着云夫人冷凛的声音,激射而来,直奔叶公子的虚影。虚影被蓝色光芒洞穿,不由一阵摇曳幻灭。
那蓝色光芒不是实质的攻击,而是云夫人饱含怨毒的双眸在水系灵力驱动下升起的幽芒。
叶公子摇了摇头,道:
“其难度较之说死东陵侯委实高了不少,非逼不得已而不为之。
比起说死云夫人,本公子倒是觉得用田杰英、田杰明的两条命换云夫人的这颗必死之头更为容易些。”
不等云夫人答话,田杰豪的怒斥声已然响起:
“叶公子,男子汉大丈夫演出如山,你这般反复无常的又出言挑唆,不嫌下作了么?”
由不得田杰豪不怒,适才虽未言明,但叶公子已经表现出了不用挑拨离间之计的意思,却不想,彼此交换完情报叶公子又有意无意的用了出来。
虽然仇敌之言不可信,但这般行径未免太过令人不齿。
田杰明这时也回过味来,有些不满道:
“大哥,三哥,你们刚刚让我闭嘴是因为怕我被叶公子策反吗?”
田杰明没好气的白了田杰明一眼,却没有理他,而是看向叶公子,淡声问道:
“叶公子,事已至此你几乎已经是胜券在握了,如此情况下背信弃义,又用出这般不堪的离间之计,难道你是存心让我等小觑一番么”
叶公子有些愕然的看着义愤填膺的田家一伙,哑然失笑道:
“你们未免太敏感了吧,本公子只是想与云夫人做个交易罢了,没有离间的意思。还是那句话,不是逼不得已,本公子不愿行那绝户之计。”
云夫人冷笑一声,道出叶公子的目的:
“不愿行绝户之计?你是不想让你的尖刀死士无谓的牺牲吧!”
包括田杰明都能想到:眼下田家一众虽然已经濒临绝境,但不是没有一搏的可能,只是这一搏的代价极为惨烈,后果也不容乐观,因而不是逼不得已不会采取。
叶公子点了点头,坦然道:
“没错,如果你们之中大半人采取自爆攻击,本公子八门金锁阵也难以完全抵挡,阵中袍泽必有伤亡。而你们却因此可以获得一线突围之机。
那样的话本公子也没有全歼你们的把握,但因为萧兄的存在,去又能保证本公子想他死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说道这里,森然的语气微微缓和,又道:
“这样的局面谁都不想看到,所以本公子有心让云本两败俱伤的结局改变的双方都可以接受,不知云夫人意下如何?”
所谓想他死的人,自然是云夫人与田家三兄弟了,他们在萧仇的袭杀下断无生理!至于其余的一群田家武者,他们在分散逃跑的情况下纵然萧仇的刺杀之术怎么高明也难免留下漏网之鱼。不过他们的生死对叶公子而言无关紧要。田家三兄弟死了,田道光也就绝后了,东陵侯府的一切也就都成了泡影。
云夫人却不为所动,反而露出一丝冷笑,森然道:
“事已至此,本夫人自然看的清行事,报仇多半无望了。但纵然无望,本夫人又岂能与你这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妥协?就算报仇不得,啃咬你一块血肉,让你痛上一痛也好过委屈求全,你劝本夫人自戕,未免打错了算盘!”
叶公子有些头痛的敲了敲脑袋,无奈道:
“本公子已经这么开诚布公了,云夫人何必还要嘴硬呢?如果凭借区区言语就能搅乱本公子的视听,本公子又岂能囫囵至今?”
原本杀意凛然的云夫人气势为之一僵,杀意杀意缓缓收敛。
就如叶公子所说的那般,如果遵循叶公子的条件,田家一众固然无法在临死前拼死一些尖刀死士的士卒,但却因此保下了田道光的血脉,因此保留了东陵侯府的一隅。
这种情况下,这样样的条件,便是云夫人也难以抑制的升起了一丝心动。绝境之下,这已经最好的结果了!
但这样的心动很快就被其压下,冷哼一声,冷笑道:
“血海深仇已经结下,你九窍玲珑叶公子会蠢到放过他们?”
在这样的情况下,云夫人根本不相信叶公子会放过田杰英与田杰明,放虎归山留后患的错误绝不是叶公子这种智者会触犯的。
话虽如此,但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心中已经不可避免的有了一丝动摇。
叶公子早就知道她会这么问,闻言想也不想的道:
“所以本公子只是放过田杰明啊,他对本公子而言可没有什么威胁。至于田杰英,那是你本来你也要争取的,本公子也懒得与你多费唇色,看在楚楚那句‘同时女人’的份上作为添头也放了。
至于田杰豪,想来你是更要争取的,不过本公子去不打算放了。
本公子只是不想有无谓的伤亡罢了,却也不至于怕了所谓的同归于尽。如果你非要他活的话那就只能自爆赌一下了,万一萧仇失手了他还是有机会活的。”
田杰豪冷哼一声,语气不咸不淡却不无嘲讽道:
“田某能被叶公子如此看重,真是受宠若惊啊!”
叶公子对着田杰豪笑了笑,又正色问道:
“云夫人没了疑惑,你受宠若惊,那么你们可以安息了么?”
云夫人依旧不语,田杰明顿时有些急了:
“母亲,你说话啊,不要中了他的诡计。”
田杰英也道:
“母亲,就算他说的是真的,田道光的儿子也没有那般苟且偷生的道理!”
这句话的说服力无疑要比田杰明的话强的多,更是可以的提到了田道光,将云夫人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没有理会二人,云夫人直视叶公子,道:
“叶公子未免过谦了,小儿杰豪虽有百里之才,却威胁不到你什么。与你虽有杀父之仇却也不似本夫人一般不惜一切代价誓要杀你而后快。”
田家三兄弟闻言一震,异口同声的叫道:
“母亲,不可!”
“本公子坦然的把最终筹码直接拿出来了,你却偏偏以为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叶公子的声音有些不满,随即又自语道:
“田杰英与田杰明放了也就放了,本公子不至于毁诺。至于田杰豪,多半也不配让本公子毁诺吧?”
这样的交易对于绝境的云夫人而言是件值得欣慰的事情,但信任,却是彼此达成交易的最大障碍。而偏偏的,叶公子就是拿彼此之间微薄的信任说事,并以之要挟。
有恃无恐之余,这份坦然反而可以增添这份交易成功的可能。
田杰明还有说些什么却被云夫人呵斥: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斟酌再三,云夫人看向叶公子。勉力压下胸腔中的愤懑,缓缓道:
“叶公子,杀夫之仇不共戴天。本夫人是无论如何都要与你不死不休的。但杰豪却不一样,为了我东陵侯府的延续与兴盛,本夫人可以令他发誓放弃仇恨的。”
杀夫仇人就在眼前,倾尽一切都只是虚妄,报仇不得,云夫人的心情可想而知。然而,眼下,为了她夫君的血脉与家业的延续,却又委曲求全的对仇人近乎哀求,这样的折磨让云夫人恨得几欲将一口银牙咬碎。
在地球的时候,楚轩就曾说过:
“需要被人人同情的不配让我同情,不需要被人同情的人我更不会去同情,所以,我不会同情任何人,也不屑任何人的同情!”
被浮游带入弱肉强食的修真世界,在丛林法则下摸爬滚打,一路在铁与血的磨砺中走入巅峰的过程中,更是深切的贯彻了这样的原则。
云夫人与楚轩也无瓜葛。但楚轩亡其夫,杀他爪牙,又将她逼入绝境,她却逼不得已还要抛弃仅存的尊严哀求自己,一切的一切怨不得楚轩,但云夫人的命运不可谓不可怜。
但可怜又如何?立场不同,叶公子又岂能为其所动?叶公子侃侃而谈道:
“誓言这个东西约束力是因情而定的,如果没有机会,本公子相信他田杰豪的智商至于让他做出一个‘聪明’的选择;可同样,如果有机会,本公子也相信田杰豪不会过于在意誓言的约束。
说来说去,誓言什么的,无非是给本公子一个心理安慰罢了,抱歉,本公子不需要。”
“你……”
云夫人饱含怒意的声音噶然而止,她虽为女子,却性情刚强,不是没有与叶公子殊死一战的勇气,这一刻,她真恨不得抛开一切顾虑与叶公子拼个你死我活。
然而,如果顾虑那么容易抛开那就不叫顾虑了。拼命?但凡有一线胜算她又如何会这般低三下四?田道光的血脉与家业压在她的身上,她又岂能因为一时冲动而将其葬送?
田杰明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头,传音道:
“母亲,有没有可能先假意答应他,等他放我和大哥出去我们再里应外合?”
他可没忘了之前就是里应外合之下八门金锁阵不攻而破的,眼下威力如此强横,想来也是阵法威力只对内而不对外的结果。
云夫人头也不回的道:
“如果这种计策就能对付叶公子,我们就不会落入这步田地了。”
云夫人在说这句话甚至没有传音,直言不讳的把这个计划说了出来。已经非常明确的表明,这条计策不可能行得通。
叶公子闻其声而知其意,笑道:
“虚以为蛇,然后里应外合么?如果能够成功的实施的话确实能再破本公子的八门金锁阵一次。”
田杰明默然无语,里应外合没什么问题,但是想与叶公子虚与委蛇又谈谈何容易?他们错失了不知多少杀死叶公子的良机,但叶公子却决然不会错过一次机会!光从这一点看,他们落入这般境地便是理所当然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田杰豪忽然看向叶公子,冷笑道:
“不错,以你叶公子的心机,我们与你虚以为蛇自然是有些不自量力了。但反过来你与我们虚与委蛇我们只怕招架不得。”
事情的关键就着落在他的身上,因而他说什么也不妥。劝云夫人不接受叶公子的提议那无疑是要连累田杰英与田杰明二人,劝云夫人接受那也是要用云夫人的命换他们的命。
此刻田杰豪突然开口,却是将问题引向了另一个矛盾——即使彼此最终达成约定,仇深似海的双方又如何相信彼此呢?因为八门金锁阵的破绽,叶公子不可能先放田杰英等人出阵,那么所谓的约定就只能在受制于叶公子的情况下完成,他们必须那他们的命去赌叶公子的人品可信——这也是不可能的。